淑贵妃猝不及防收获这个惊喜,心里既激动又忐忑。她前半生就是个不争不抢之人,生了个儿子也是富贵闲人,却没想到老了还能掌控六宫,甚至不敢想能成为继后,并且皇上还责令礼部风光大典。圣旨一下,淑贵妃身边的人个个扬眉吐气,连走路都是一派喜气。代执六宫与真正成为六宫正主,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香茗刚从御膳房取回淑贵妃的份例,眉眼间的笑意浓得抹不开,只见她从食盒里取出十菜一汤,又变戏法似的从底层又取出两碟小菜。“这么多?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御膳房做这么多菜?”
淑贵妃眉毛一挑,有些不解。刚才皇上匆匆遣散众人,她和其他宫妃一样,只能各自回房用膳。因为是在行宫,一切从简,贵妃的份例也不过是六菜一汤,但眼前这些菜明显已经超过了她所应得的份。香茗满眼都是笑意:“那帮奴才呀,消息就是灵通,万岁爷才下的旨意,御膳房就巴结上了,这些菜呀,说是孝敬皇后娘娘您的。”
“哎呀,可别学下面的人乱嚼舌根,这封后大典还没举行呢,随时都可能有变数,咱们还是低调些的好。”
淑贵妃吓了一跳,着急得要捂香茗的嘴,她也是世家贵女出身,半辈子小心谨慎,此时更是小心翼翼,就怕最后一步行将踏错。“是,皇后娘娘,放心吧,我们下面的人嘴巴严着呢。”
香茗俏皮一笑,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另一处院落,德妃无精打采地看着御膳房送过来的饭菜,用筷子挑来挑去,没有半点食欲。“娘娘,这鹿肉是护卫们今天打猎回来的,肉质可香甜了,您尝尝……”大宫女青荷殷勤地给她挟了一筷。德妃勉强咬了一口,一摔筷子:“不吃不吃,难吃死了。御膳房那些厨子都死了吗?鹿肉这么硬,也不炖烂些,叫人怎么吃,撤出去!”
“去给娘娘拿些清热消暑的绿豆百合汤,再来一些新鲜的点心,这些东西撤出去吧。”
井嬷嬷冲青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默默将饭食收拾好撤出去了。主子心情不好,吃什么都不香,井嬷嬷这是给德妃娘娘圆场。果然,德妃见井嬷嬷进来,一肚子的愤懑向这个乳娘宣泄:“……御膳房那帮厨子狗眼看人低,青荷本想帮本宫要盅乳鸽汤,结果那帮奴才说是给淑贵妃……一只乳鸽而已……最可气的是景阳宫那香茗,食盒里装了十几道菜……哼,欺人太甚!”
德妃说的这些并非她亲眼所见,乃是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女青叶回来一番添油加醋说给她听的。井嬷嬷心明眼亮,朝青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宫女吓得一个哆嗦,不敢看这位老嬷嬷一眼。“娘娘,行宫不比皇宫,这里厨子少,一人得管好几个灶,奴才们忙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井嬷嬷笑着宽慰德妃,并未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讲。德妃悻悻地看了一眼井嬷嬷,虽然心里不快,但怒气消了一大半。井嬷嬷给她泡上一杯清茶,又轻声细语说道:“……这次突然上来这么多贵人,那几个御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只好照着素常娘娘们的口味预先准备。景阳宫那位主子平日胃口不好,经常点的就是乳鸽汤,我们娘娘牙口好,喜欢吃硬爽一些的吃食……青荷突然要乳鸽,那几个厨子自然是懵了,若是娘娘真想吃,待会我去跟御膳房说一声,让他们晚上给娘娘准备一盅。”
“罢了罢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趋炎附势的样子,乳鸽汤我也不想喝了,晚上还是整些烤炙的食物过来吧。”
德妃被井嬷嬷两三句话说得没了脾气,她本就是糊涂人,耳根又软,听井嬷嬷这么一分析也有几分道理,自然也气不起来了。待青荷端上冰镇绿豆百合汤时,她已经能心平气和喝下一大碗。服侍下德妃午憩,井嬷嬷将景华殿的宫人叫到后院,脸色一沉:“你们都是主子身边的老人,嘴巴严实就不需要我再强调了,但做奴才的,也要晓得什么话当讲,什么不当讲。”
宫人们大气不敢出,低眉顺目地听着嬷嬷训话,井嬷嬷是德妃的乳娘,是她最信赖的人,也是她的左膀右臂,太后因见这个侄女糊涂,身边少不了要有个得力的,便将井嬷嬷要了去,亲自带着身边,悉心教导了两年,才将她送回德妃身边,让她好好帮衬主子。因此,井嬷嬷在景华殿很吃得开,加上她做事公正,所以在宫中也颇受下人尊敬。井嬷嬷锐利的眼光扫了一圈众人,最后落在青叶身上,突然大喝一声:“青叶,你屡次煽风点火,让娘娘心怀愤懑,你是何居心。”
青叶只觉得一股巨大压力凝在自己头上,冷不防被嬷嬷厉声喊了一句,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地:“嬷嬷,冤枉啊,奴才只是奉命四处打探,回来也是跟娘娘说些宫内的见闻,句句属实啊。”
井嬷嬷恨得眯缝起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一肚子心机的小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娘娘让你去探听消息,你就不会回来说些好听的吗?为何要千方百计挑拨主子跟其他娘娘的关系?御膳房的事难道不是因为你添油加醋才害得娘娘没有胃口吗?”
“将她贬为粗使宫女,回宫后直接赶出景华殿,省得在娘娘面前嚼耳根子。”
青荷咬牙切齿骂道,刚才若非井嬷嬷及时出现,娘娘又得自己生一番闷气,还连累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宫女忍饥挨骂。“不要啊,青荷姐姐,井嬷嬷,青叶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不要撵我走啊。”
青叶哭着跪行上前,死死抱住井嬷嬷的大腿,痛哭流涕,若是被景华殿赶出去,还有哪个宫殿敢收留她,她只能沦落为公用的粗使宫女,她努力了那么久才成为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她不想被打回原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