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武十八年，十月。瀚海将军程骁在叶池的唆使下，放弃了叶城，亲自率军一万五千人驻扎在了西夜城外，目的是看住凤承平，而叶池自己则是带着五千轻骑直奔古尔沟。经过一天的奔袭，叶池率军停在了一处废墟之中休整。没过多久，一个身披黑布斗篷的人便举着火把迎了上来，见到叶池后，来人先是躬身行了一礼，而后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空地上身披灰色斗篷的几个人说道，“将军，使者已经到了。”

“哦，”叶池饶有兴趣的开口道，“有意思，这个时候竟然派人过来找我，真是会找时候啊。”

“将军，此次来的使者是雅歌公主，她说必须要见到您本人她才愿意谈，如若您不愿意，那么允氏便不会出兵。”

即便是在做着汇报，可苍山眼角的余光也一直没有从雅歌公主等人的身上挪开过。西戎共有七大部族，分别是如己氏、允氏、伊洛氏、犬氏、骊氏、义渠氏和大荔氏，其中以如己氏、允氏和伊洛氏这三个部族最为强大。至于说为什么叶池会和本是敌人的西戎允氏有着盟约，那还要追溯到很多年前的一场战争，总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允詹台这个老家伙还真是胆大啊，竟然派雅歌这小妮子来加码，他就不怕我把他这闺女给吃了嘛。”

叶池一边玩弄着手中的匕首，一边调笑的说着。“将军，牙帐那边虽说外围只有一个鹰师驻守，可里面还有几万牧民啊，如果没有允氏的协助，我们即便能冲进去，最后恐怕也出不来，还请将军三思。”

苍山深知叶池的脾性，所以哪怕此时会冒犯叶池，可他依旧还是会选择出口劝住。沉思了片刻后，叶池也是皱了皱眉头道，“让她过来吧，我也很想知道允氏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突袭西戎牙帐本就是兵行险着，实属无奈之举，叶池自认许给允氏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可以说是叶池能做主的极限，可允氏竟然还想要和自己讨价还价，这是叶池万万没有想到的。没一会儿功夫，允雅歌便在苍山的带领下来到了叶池的身前。见到叶池后，允雅歌也是将斗篷的遮头掀掉露出小脸，调笑道，“叶池哥哥，我们也有两三年没见了吧，怎得一见到我就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多少钱呢。”

叶池停下了转刀的手，语气十分冰冷的说到，“雅歌公主，你觉的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适合开这种玩笑嘛，还是说你觉得没有你们允氏的帮助，我就不敢继续下去了。”

在叶池看来，允雅歌的到来不过就是允氏想要临阵加码而已，所以即便自己和允雅歌的私交再好，这种时候也不能够给出什么好脸色，否则一旦允雅歌开口，那自己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玩笑，”允雅歌听到这话后脸色也是暗淡了下去，岔开话题道，“叶池哥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威胁你嘛，如果允氏真的拿此事威胁你，那今天来的就不会是我，真是没想到啊，雅歌在你的眼里竟是如此不堪女人。”

面对允雅歌的质问，叶池选择了沉默。“罢了，我既然来了，允氏自会遵守盟约出兵。”

说完允雅歌伸手从头上取下了一只发簪就这么随手扔到了叶池的脚边，转身而去。待到叶池低头看清地上那一只发簪后，允雅歌早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等叶池反应过来起身想要叫住允雅歌时，四周除了举着火把的苍山，哪里还有她的身影啊。“她走了嘛。”

叶池问道。“将军，雅歌公主好像哭了。”

这种时候苍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了来。叶池和允氏是有盟约，但是这一次允氏在接到叶池的秘信后却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因为允氏族内大多数人对于突袭牙帐这件事情并不看好，甚至认为这会将整个允氏推向深渊。作为一部族长，允詹台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同意派遣两个鹰师前去接应，说是接应，实际上也就是隔岸观火罢了，如果叶池真的能够杀掉他们的王，那允詹台必然会一举将整个牙帐拿下，可如果叶池失败了，那允詹台便会打着救主的旗号将叶池保下，这样一来也算是了结了和叶池之间的盟约。不过允雅歌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却是不顾父兄的反对亲自带着一千游骑前来和叶池汇合，因为允雅歌很清楚，只要她在叶池的身边，那父兄便一定会在叶池攻入牙帐的时候就动手，而不是在一旁观望。允雅歌本以为自己这么做至少能得到叶池的一丝安慰，可哪里能想到，最后等到的却是质问，叶池的那一句话无异于是在允雅歌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插上了一刀。至于说允雅歌为什么不给叶池一个解释的机会，那是因为在允雅歌看来，误会便是不信任，这种事情哪怕一次都不行。大漠儿女敢爱敢恨，认定了就绝对不会怀疑，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无怨无悔，当年叶池救下允雅歌和允氏立下盟约之时，允雅歌便将叶池视为家人，可如今叶池却质疑她，这让允雅歌如何不心寒啊。“公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看着回来后的允雅歌一脸失落的样子，落拖儿也是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中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你可以不仁但我却不能不义，允氏终究欠了他，就当是还他吧，今次以后，我们与他之间的盟约便不复存在了。”

允雅歌这话说得很决绝，就好像从这一刻起她与叶池之间便再无瓜葛了。“公主，这么做真的值得嘛，叶将军是对我允氏有恩，可允氏的恩情自有盟约为证，公主您并不欠他什么。”

落拖儿不明白允雅歌为什么要为了叶池做到这种地步。“拖儿，在大漠，恩情自有盟约为证，可在中原，恩情是要靠人来偿还的，我不想欠他什么，不管是按照大漠的规矩还是中原的规矩。”

说着，允雅歌也是再次将斗篷的遮头给带了上去。“明白了，公主。”

落拖儿虽然不理解，但是她却不会违背允雅歌的任何决定。允雅歌离开后没多久，又一个披着黑布斗篷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叶池的身旁，不过和苍山不同的是，此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息，就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一般。“他们同意了？”

叶池低声问道。“同意了，”来人低声回应道，“不过犬氏在牙帐之内只有不到五百人，属下认为这等战力恐怕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还是让吾等出手吧。”

叶池摇了摇头，伸手从背囊里摸出个精巧的酒壶来，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口，而后缓缓开口道，“如果杀了西戎的王就能让整个西戎动乱，那他们的王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属下不明白。”

负雪很是疑惑的问道。闻言，叶池也是面露微笑的说道，“大漠不同于中原，他们的王权是由多个部落所组成的，死了一个王，要不了多久便会有另一个王出现，而在这期间虽说也有内耗，但实则并不严重，反而每一次内耗过后，他们的军力都会强上一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负雪回答的很是迅速，基本没有半分犹豫。“对，这就是大漠的法则，在大漠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而每一次的内耗实则都是在淘汰弱者，如此往复下去，他们只会越来越强。”

叶池说到这里心中也是万般无奈。如果单单只是对比军力，那炎武的百万雄师是远胜西戎的，可即便如此，炎武还是选择了驻守边关，而非覆灭西戎。这是打不过嘛？自然不是。炎武国力远胜西戎，可战争这个东西，一旦打响，不管胜负如何，终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炎武立国之后，国泰民安，没有人愿意为了将来那不可知的危险来打破现有的安稳。负雪面色微变，十分不解的继续追问道，“既然西戎会越来越强大，那朝廷为何不趁现在灭了他呢，如今西戎七部并不团结，而我北地军威正盛，朝廷只需再派遣二十万大军前来，我相信定能一举击溃西戎，这样一来，百年内我炎武北方将再无战事，这样难道不好嘛。”

“哈哈哈哈，”听完负雪的一番言论后，叶池是的大笑道，“小雪啊，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你觉得中书省的那几个老家伙们能想不到嘛。”

“那为什么不打啊。”

负雪依旧不解。“小雪你以为他们不想打嘛，他们是不敢打，”提着酒壶，叶池仰头又灌了一大口，沉声道，“西戎七部如今是不够团结，可我炎武也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和谐，如果西戎没了，那我北地就真的无人制衡了，这是上面那些人不想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