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那数以万计的血色眼睛仿佛被激怒了一样。　　恐怖的精神洪流夹宛若咆哮般朝莫亚压来。　　而莫亚对此则是露出有些癫狂的笑容，没有任何犹豫就控制着自身的灵魂携带着庞大的精神力冲了上去。　　轰！　　两股精神力对撞在一起，过于强大的精神力导致周围空气产生严重的扭曲。　　双方的精神力疯狂地朝彼此的根源侵蚀着，如同两只疯狂撕咬在一起的魔兽。　　“哈哈哈，没错，就是这样！”

莫亚大笑着，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不断受创的灵魂，只是一味地疯狂朝瞳发起进攻。　　进攻。　　进攻！　　进攻！！　　数之不尽的精神类巫术从莫亚的精神体中绽放。　　一时间，瞳甚至都在莫亚这堪称疯狂的攻击中退败下来，一只只眼睛开始闭合，仿佛是想要退缩一般。　　但身为神明留下的注视，由神明直接烙印在祂心中的本能却让祂不得不全力对莫亚发起攻击。　　——杀死一切敢于触碰精神界限的生命。　　这是瞳烙印在核心中的使命，因此面对彻底放开防御的莫亚，祂根本做不到其他事情，只能如同对方一样去疯狂地发起进攻。　　恐怖的精神力洪流搅动着附近数十公里的魔力和元素，高度汇聚的元素开始自然而然地引发了各种各样的现象。　　轰隆隆——！　　大地开始塌陷，巨大的岩刺凭空生长。　　暴雨伴随着雷鸣从地底升起，逆涌而上。　　火焰化作风暴，掠过的一切冻结作坚冰。　　在双方这恐怖的碰撞下，物理的法则仿佛彻底失效，失衡的现象开始将周围的一切化作宛如末日一般的绝景。　　“怎么，怕了？”

半空中，逐渐承受不住侵蚀的莫亚抬头看着眼前的漫天眼睛，伸出已经长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小孔的瘆人手臂，勾了勾手指。　　“吼！”

回应莫亚的是用精神力组成的巨大咆哮，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双方瞬间展开了新一轮的碰撞。　　纯粹的对碰。　　绝对的暴力。　　这一次，它们都舍弃了多余的技巧，彻底化作两只只有本能的凶兽，疯狂地撕咬着对方的‘血肉’。　　一只只眼睛在半空中炸裂，一寸寸血肉开始从莫亚身上剥离。　　渐渐的，一抹恐惧和不解在瞳那暗红色的眼瞳中划过。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久了，这个人类还活着？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居然能坚持到现在？”

莫亚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只见此时的莫亚一头长发如疯魔般肆掠在半空，一只只复眼不断从他的眼眶中分裂而出的同时又不断地剥离和湮灭。　　他凝视着眼前的瞳，声音因为多张嘴唇存在的缘故听起来有些重叠。　　“很简单，因为本能。”

莫亚一步步朝前走着，看着眼前的瞳，脸上浮现出一抹邪异的笑容。　　“你的本能逼迫你向我发起进攻，但你的智慧却在恐惧被我的攻击杀死。”

“简单来讲，就是你的智慧尚不足以驾驭住自己的本能，反而导致二者因为不断地冲突是你根本发挥不出完整的力量。”

已经虚弱了许多的精神力再一次爆发，朝着天空中只笼罩住了一小片天空的瞳冲去。　　“而我不同，对我来说，哪怕是本能，也依旧要听从我的想法，为我所驾驭！”

“这就是你与我的智慧之间的巨大区别，也是你和我之间不可抹消的差距！”

轰！　　又一次碰撞，耀眼的火光从碰撞的中心一闪而过，那是空气在双方精神力的挤压下引发的爆炸现象。　　碰撞，碰撞，碰撞！　　双方一次次地互相撕咬着，但瞳眼中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为什么这个人类的灵魂还没有崩溃？　　祂记得很清楚，过去的时候这个人类靠这种短暂提升自己的方法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才对。　　可现在，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手段，对方却已经坚持了快二十分钟了！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到现在我的灵魂还没有崩溃？”

“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你变弱了！”

莫亚用癫狂的语气说着，一把用精神力抓住一串眼睛，将其直接碾碎。　　尽管这些眼睛的摧毁对瞳本身其实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在刺激对方情绪方面却格外有效。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莫亚再一次靠着进攻将瞳的攻击化解后，看着眼前已经陷入了暴怒状态的瞳，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精芒。　　……　　“亚穆，你知道吗？你们其实都弄错了一件事。”

半空中，伯耶眺望着远处那团巨大的风暴，忽然开口道：　　“你们，都太小瞧莫亚了。”

伯耶扫了一眼一旁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的亚穆，开口道。　　亚穆一愣，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伯耶。　　“因为知道自己身体快坚持不住了所以打算送死？”

“想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去机会？”

“全都错了，亚穆，仔细想想吧，你的师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亚穆的瞳孔骤地一颤，仿佛明白了什么，脑中顿时惊醒过来。　　“没错，莫亚却是很喜欢冒险，甚至乐此不疲，可从始至终，他所有赌上生命的冒险，都不是因为他能从中获得多大的利益，而是——”　　“——他看到了胜利的机会！”

“这才是莫亚真正风格，或许在常人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太过冒险，可对莫亚自己来说，这不过是为了取得他所想要的胜利所必须付出的一点筹码而已。”

“而很不巧，我和莫亚很像，因此，既然他选择为他看到的那个机会赌上一切，那么，身为大巫师的我，就没有任何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伯耶说着，用力一抬手，一道光芒顿时直冲天际，只见一座巨大的巫阵开始凝聚而出。　　这是……远程通讯阵？　　亚穆看着伯耶凝聚出来的巫阵，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但下一秒，他猛地反应过来了伯耶打算做什么，一抹不可思议之色从他脸上浮现。　　“大巫师，您突然激活通讯阵法是……”　　“大巫师，发生什么…”　　“有什么紧急情况……”　　一道道声音从通讯巫阵中传来，精神学派，生命学派，炼金学派……所有永远超凡巫师坐镇的通讯巫阵，在这一刻全都被伯耶所连同。　　“肃静！”

伯耶的声音响起，只是一瞬间，从通讯阵另一头传来的嘈杂声音顿时就安静下来。　　“情况紧急，我简单说明一下，讨魔巫师莫亚现在正在与瞳进行交战，我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考虑到风险，我不会做任何强求。”

“所有不怕死的，想清楚的话，就跟我一起打破精神界限！”

“我们，一起陪讨魔巫师疯狂一把！”

……　　精神学派驻地。　　莱伊听到通讯巫阵中传来的内容，陷入了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伯耶这家伙，还真是疯了！”

接着，只见他开始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嘭！　　只见莱伊毫无征兆地一脚将一旁的座椅踢飞，站起身来看着整个实验室内的巫师，大吼道：　　“全都听到了吧，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做！”

“干他丫的！”

“大巫师和讨魔巫师都已经上了，我们凭什么不敢！”

“大不了就是死而已，能爆神明眼珠子的机会，老子可不想放过！”

莱伊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划过一抹弧度。　　“很好。”

“既然如此，所有人准备，运转精神界限突破术。”

“我们…去支援讨魔巫师！”

……　　荒野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又一次响起。　　已然暴怒的瞳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准备发动下一次进攻。　　可忽然，一道微妙的感应传来，令瞳的动作骤地停顿了一下。　　就在刚才，祂的感知中又发现了一个敢打破精神界限的人。　　有趣，居然真的还有不怕死的人类。　　瞳当即就准备顺从本能中的那份冲动，打算分出一抹力量去先把另一边出现的那只小虫子碾死。　　可下一瞬间，瞳愣住了。　　一只，两只，十只，一百只……　　在祂的感知中，打破精神界限的虫子开始越来越多，只是短短十几秒功法，就已经突破了一千的数量。　　强烈的分散力量的冲动立刻从瞳的本能中产生，可这一次瞳却强行扼制住了祂的这份本能。　　如果是在平常别说一千，哪怕一千万虫子同时出现，祂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但现在，面对着莫亚的疯狂进攻，瞳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如果祂真的将自己的力量分散去对付其他的虫子的话…　　——祂会死！　　轰！　　精神力冲击又一次袭来，莫亚感受着忽然弱了一大截的攻势，嘴角划过一抹弧度。　　“怎么，不敢继续了？”

“我不是说了吗？你与我之间存在了无法抹除的巨大差距。”

“再聪明的狗终究都只是狗，被主人拴着链子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挣脱枷锁出来咬人？”

莫亚看着眼前的瞳，肆无忌惮地嘲讽着，原本因为侵蚀而有些支撑不住的表情中浮现出一抹不加掩饰的鄙夷。　　“——人！类！”

恐怖的，充满愤怒的精神洪流朝莫亚压迫而来，化作实质性的声音。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赤红色的幽影开始浮现，那是瞳的杀意凝实到一个极致所引发的异象。　　一定要杀了这个人类！　　瞳歇斯底里地朝莫亚发起冲击，哪怕因为要压制自己本能的缘故导致祂现在能调用的力量十不存一，但解决眼前的这个人类也绝对绰绰有余。　　没错，没错！　　瞳已经反应过来，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这个人类的算计，是对方故意用自己快承受不住侵蚀这个事实设下诱饵，引诱祂上钩的陷阱。　　但那又怎么样？　　祂的力量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只要祂解决眼前的这家伙，剩下那些敢于挑衅祂的虫子祂瞬间就能灭杀干净。　　“终于打算拼命了吗？”

莫亚讥讽着，用最后的精神力朝瞳再次发起进攻。　　哪怕此时的他已经如同风烛残年，但眼中依旧经看不到半点恐惧，漆黑的瞳孔中深处只剩下纯粹的理性。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男人为他送来真正的筹码。　　尽管他们从未交流过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计划，但莫亚很清楚，对方一定会做到。　　因为对方是伯耶，巫师文明第一任大巫师——真理之巫师，伯耶·利尔斯！　　……　　这就是师弟一直以来所直面的东西吗。　　亚穆看着眼前浮现出的巨大竖眼，表情分外地宁静。　　他并没有激活烙印，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东西，伤不了他们半分。　　当他们打破精神界限后，瞳的显化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他们所有人的眼前，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眼前的瞳只是一个没有力量的空壳。　　“我没猜错的话，大巫师想要做的应该不止这点程度吧？”

亚穆看着一旁的伯耶，说道。　　没错，冷静下来后的亚穆逐渐明白了伯耶的真实打算，也正因为如此，他很清楚眼前的男人所谓的赌上一切绝对不会只是拉上所有能打破精神界限的巫师一起发一次疯这么简单。　　如今他们的举动，可以说如果失败的话，他们现在的这群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存活的余地，而一旦蒙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巫师文明毫无疑问会瞬间濒临灭亡。　　因此，既然失败的结果已经是灭亡了，那么以他对伯耶的了解，对方……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止打算只压上这么一点赌注。”

伯耶看着眼前的瞳的空壳，徐徐说道：　　“既然失败一切便会灭亡，那么理所应当的，在灭亡之前…”　　一抹癫狂之意从伯耶的瞳孔中绽放。　　“就应该把整个巫师文明的一切全都赌上！”

轰！　　随着伯耶这句话语的落下，无比恐怖的爆炸声瞬间在亚穆脑中炸响。　　亚穆本能地捂了一下脑袋，脑中开始浮现出一副画面：　　画面中，身体已经快被完全侵蚀的青年屹立在半空中，在他的眼前，是一颗由无数眼球汇聚而成的巨大竖眼。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画面中传来，下一秒，大量的陌生的记忆忽然涌现进亚穆的脑海中。　　这是…！　　亚穆感知着自己脑中多出的记忆，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　　救赎学院，小塔楼。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正在实验的伊恩忽然动作一愣，心中产生了强烈的直觉，果断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下一秒，一幅画面突然撞进他的脑海中。　　“这是……莫亚副院长！”

辨认出画面中那道宛若怪物一样的身影的身份后，伊恩心头一颤，下一秒，大量陌生的记忆开始涌入他的脑中，一幅幅画面开始浮现。　　那些记忆中，伊恩看到了莫亚副院长的身影，还有亚穆巫师，以及弗伦副院长……　　他看到这些自己敬仰的巫师汇聚在一起，讨论起名为神明枷锁的问题，看到莫亚副院长来到荒野上，打破精神力界限。　　再然后，伊恩看到了那光是在记忆中窥探都让他的灵魂感到颤栗的一只只眼睛，看到莫亚一次又一次倒在对方的注视下。　　“不，不要……”　　伊恩看着莫亚一次又一次死亡，看到了莫亚被侵蚀时所见到的那些绝望而诡异的画面，看到了那位他心中无比敬仰的莫亚副院长被这些东西折磨得痛不欲生。　　记忆所带来的身临其境般的感受让伊恩本能的感到恐惧，脸色也变得一片惨白。　　可当他看到莫亚一次次从这种绝境中站起来，看着对方哪怕身体和心灵都已经濒临崩溃也依旧要坚持着走下去的时候，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感逐渐从伊恩心中升起。　　最后，他看到身体逐渐支撑不住的莫亚，瞒着所有人向瞳展开了决死的冲锋。　　当看到这一幕时，伊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感觉异常地难受。　　他看到莫亚一次次疯狂地发起进攻，看到对方身上侵蚀的痕迹越来越严重，让伊恩紧张得甚至差点忘却了呼吸。　　而当他看到瞳的力量突然衰弱，看到莫亚对着那扭曲的怪物肆无忌惮地嘲讽时，心中更是莫名感到一阵强烈的欣喜。　　这一刻，他的喜怒仿佛彻底与画面中的莫亚融为一体一样，一种无比强烈的认同感从他的心中升起。　　事实上，不只是伊恩。　　当那道光芒升起的刹那，整个巫师文明中所有处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的人，在这一刻都看到了同样的画面。　　在这一刻，巫师文明超过6亿的同胞的悲喜，全都与讨魔巫师莫亚真正相连到了一起。　　——亿万人的意志，此刻凝聚于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