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玴回信时,叶依说道:“张丽在信里说道,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二姑娘的事情,始作俑者,正是范文程,贾老太得了北静王穆王府承诺,也推波助澜。”
“与贾瑛有关,她总是处处误判,不晓得这是因果,还是诅咒。”
叶依:“放着你这尊大佛不拜,去寻那飘渺的未来,确实昏聩。”
贾玴将笔搁在笔架上,沉声道:“人欺我一次,是人无耻;人欺我两次,则我无耻,范文程如此不要脸面,接连算计女眷,那也怨不得我了。”
叶依称赞道:“这才是你平日里作风。”
又说道:“收拢的盐农所产的海盐,已掺入到江春的私盐中,他们知晓私盐的印记,足以以假乱真;余下的,也以江春的名义,散发到了六大盐商的盐贩子那了。”
“算算时间,那些盐贩子也该有所行动了,控制好导向,尽量让他们同一时间到达江府;东关渡口至江府这一段路,锦衣卫的人要多加防卫,遇见江春的人,要热情,要熟络,要显得两边有交情。”
叶依:“这是防止另外的盐商沿途阻拦吗?”
贾玴笑道:“盐贩子求的是江春的私盐,是壮大江春,怎能不引起嫉恨;若有马曰锦等人的人手来袭,待他们冲杀一阵后再就地拿下;若无人来,我是不信锦衣卫的人在盐商里边没有细作的,必须得有人来袭杀,必须造成恐慌与仇恨。”
叶依醒悟过来:“你这是要离间他们啊。”
“江春是盐商中最大最久的,值得花点心思。”
叶依仔细看了讯息后说道:“这几日,其余盐商都在两两联系,今日,五大盐商准备悄悄会晤。”
“两边的主力都在法海寺,这样正好,声势不会太大。”
“他们的主力在那里?”
贾玴反问:“可知为何我要大张旗鼓入城?”
叶依:…… “法海寺外,因武僧破戒之因,尝有六千余百姓围住寺庙,每日指指点点,让他们滚出扬州,但是,法海寺一直香火不盛,哪来这么多香客;寻常百姓,也没有如此多的空余时间,这些人,必然是盐商的打手假扮。”
“原来如此,表面上盐商将武僧困在寺内,占了优势,实际上,你也将他们的主力调离身边了。”
“嗯,水温合适,正好煮一江春水;金陵方面,有动静吗?”
叶依递上锦衣卫的讯息:“这是近几年甄应嘉的行程,皆在这里。”
见贾玴不住点头,好奇道:“可有什么发现?”
贾玴难得开了个玩笑:“我点头是赞许锦衣卫的情报细致,甄应嘉也算一地雄主,岂会轻易露出破绽。”
见叶依翻了个白眼,又吩咐道:“甄应嘉每月都去一次灵谷禅寺烧香,此极不正常,让锦衣卫尽快给我禅寺所有僧侣的资料,寺庙一应开支,也都找来。”
叶依:“保管给你把地都刨一遍。”
翰朵伦卫的战场上,范文程军营如沸腾的水,正在炸锅,东平王一句开杀,方圆三十里的部族无一幸免,军中许多将士,正是来自于各部族,瞧见关军又有小股军队开始征粮,有两千名将士,在偏将孛儿风带领下,再按捺不住,准备开了营寨。 士兵拦阻道:“将军,军师有令,不管何人,都不得开营。”
孛儿风劈头就是一鞭子,怒道:“知道老子姓什么吗,姓孛儿,知道孛儿部族吗?前天被灭族了,我若还苟在营寨里,对得起部族吗?”
遂强令士兵放行。 远处营帐,努比利与范文程望着走远的孛儿风,努科达问道:“军师,非得如此吗?”
范文程点头道:“东平王此举,是逼我决战,已然让军心浮动,在者示弱数月,强压之下,反弹必然激烈,孛儿风以死请愿,就随他吧。”
努比利叹息:“可也是一员猛将呢,还有吾之亲兵……” 范文程:“此战关系国运,必须全力应对,吾准备亲临前方,一观关军的战斗力,东平王想吃下诱饵,可也得付出相当代价才行。”
孛儿风率领二千人朝小股的关军征粮部队扑去,关军且战且退,一路逃窜,孛儿风离营地越来越远,离开营寨十里远时,范文程下令飞出一队骑兵传号孛儿风撤军,军营另亲点两万士卒接应,努比利与努科达也随军而行。 东平王见状哈哈大笑,亲率五万精兵迎击,隔断了骑兵的路线,并时刻准备正面冲击范文程中军;又烧起狼烟,五十里外的李副将见状,下令整军进发,支援东平王。 孛儿风杀红了眼,又追了一里,土坡上,忽然冒出来千余关军,孛儿风毫不犹豫,提盾冲了上去,冲上坡头才冷吸口气,土坡后面,尚有五千余人枕戈以待,张副将也存心试探女直实力,只放了一轮箭雨,便下令冲锋,两只部队很快搅合在一起。 女直悍勇,孛儿风以自身为矢,冲在最前方,五千关军,竟有不敌之象,张副将老脸通红,令旗一挥,压阵的八千人也尽数拥上,才堪堪稳住局势。 随着时间的流逝,关军人多势众,慢慢将孛儿风部分割剿灭,太子不忍,作为一国太子,范文程平日里在朝政上教导“贪生怕死”,贪万民之生,怕一子之死,如今在战场中,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被当作筹码般推上棋盘,与平日的教导大相径庭,暗自垂泪之余,将眼睛闭上,准备闪回军阵中。 范文程一把拉住,喝道:“太子殿下,请观看这场精彩的战斗。”
努科达挣扎:“不,我不想看,军师,吾是太子,吾命令你放手。”
范文程抓住不放,说道:“太子殿下,您现在,将来,都有权利牺牲任何人来保卫这个国家,请记住,当哪一天,您做出了这个决定时,您也有义务将这些人的名讳,功绩,完完全全记在心里,臣不会阻止您做决定,但希望太子殿下在做出决定后,也不能回避自己的责任,现在,一起来欣赏我们的英雄最后的场面吧。”
努比利见状,对范文程更加高看,即使如此形势,也不忘教导,有今日经历,当将来,努科达面临抉择时,他的选择,一定更加成熟。 孛儿风所部无一后退,投降,尽皆战死,张副将清点战场,发现足足造成了五千余人的伤亡,如此战绩,逼的东平王甚至下令全军后撤三里,目送范文程两万大军缓缓回营。 今日一战,整个关军营地,流传着“女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说法,关军士气低落到极点,东平王闷闷不语,一个劲喝酒,张副将劝道:“王,不能再喝了。”
东平王把酒洒了一地,怒道:“二千人,对手只有二千人,却要一万多人才能压制住,如此实力,二十年来,本王一直被蒙在鼓里。”
李副将安慰道:“王,这两千人兵甲齐全,说不定是精锐中的精锐,王实不必太过于担心。”
东王平反问:“精锐中的精锐,必然成为努比利的亲兵,范文程会舍得?”
张副将赶紧说道:“王,世子爷来信,已筹得二十万棉衣,不日即可送到。”
东平王:“谁有如此能为?”
张副将笑道:“棉衣是宁府的,北静王安排了游侠儿一路护送,另有许多商人,慷慨捐了粮饷,也一并在路上,预计还有三天送达。”
东王王望向南边:“镇儿一身才华,却与商旅为伴,吾对不住他啊。”
范文程也在安排诸事,首先问努比利:“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努比利回道:“军师,还能支撑三个月。”
范文程说道:“那足够了,吾历观三十年来气象,再有二十天,翰朵伦卫必然大雪,接下来,准备三万人所需干粮肉条,吾有大用,军中造饭,一日改为三餐,让将士准备大战。”
努比利得令,范文程接着说道:“关军如今士气不振,东平王必会出动大军急于寻我军交战,吩咐下去,再次固守营寨,吾要静等一份情报再确定作战方案。”
扬州马曰锦府上,五大盐商齐聚,商讨应对之策,马家兄弟凶狠归凶狠,不是心机深沉之人,脸色不耐的表情摆在那呢,汪应庚很配合说道:“万没想到江老板仗自己略通笔墨,行了小人之径,将配方私下修改了,这是要将吾等一网打尽,如今吾等的盐贩子纷纷投奔于他,可如何是好?”
黄均康闭口不言,黄至筠说道:“窃以为,应派人去江春的作坊处,悄悄查探,确定真伪。”
马曰锦命押来一盐农:“此人本是程英手下,后被江春收拢了,你来说说。”
盐农怀里抱着一个简易的装置,说道:“秉各位大佬爷,小人只是摸过装置,里边的各种道儿不清楚,只知晓装置可以过滤盐水,让盐更纯,这是小人仿的,只能起一点点作用。”
说完现场捣鼓了一会,开始烧水煮盐,两个时辰后,夜色已晚,都过了摆饭时间,盐农呈上成盐后,几大盐商发现,确实比自家的更优,马曰锦问道:“那我问你,真正的装置现在何方?”
盐农磕头道:“江爷后来将它藏起来了,小人也不知情啊。”
马曰绣问道:“我问你,你可愿与江春对质?”
盐农赶紧磕头:“大爷,小的只是一介草民,不管是江爷还是几位爷,小的一个也得罪不起,请爷饶命啊。”
马曰锦说道:“这可由不得你,先拖下去。”
当下便有两人将盐农拖下去,众人又商议起来,没多久外面传来喊杀声,管家来报:“大爷,大事不好,那盐农让江春的人劫走了”,于是几人纷纷提刀前去现场,等回来时,发现不但人没了,连装置都被烧毁了,只留下一地余烬,仿佛嘲笑众人的不智,马曰锦怒吼道:“江春……” 此时的江府,也传来江春的怒吼,起因便是盐农仿出了装置后,海盐质量大大提早,有许多盐贩子纷纷来求这上等盐,江春欣喜之余,一边送了几担去京城,一边也在琢磨,没见另外的盐商有此动静,难不成想敝帚自珍? 来访的盐贩子纷纷吐苦水,这十里路程,真是各种被刁难,不但有强人拦路,甚至差点城门都不让进了,若不是锦衣卫的人刚好在押银,性命都要不保。 江春早见有官差,管家已根据腰牌品级奉上碎银,领头的人说道:“吾等只是恰逢其事,如今告辞了。”
盐贩子见江春连锦衣卫都能搭上线,更加谦卑,江春与一众盐贩约定价格数量后,发现如此过得三年,扬州尽入彀中矣,遂宴请了这百多人,不成想盐贩在回去的路上,那些强人杀了个回马枪,盐贩死的死,逃的逃,若非官差及时赶到,怕是一个都活不了,活着的,心生恐惧,也纷纷反悔,这下生意泡汤,江春的心情如过山车般起伏,连连怒吼。 两边不约而同去找对方场子,在通泗桥上相遇,江春首问:“马曰锦,你为何截杀吾之盐贩?”
马曰锦怒道:“那是吾等的盐贩,不是你的,与你何干?”
“你……” 黄均康问道:“吾等按图一直仿不出装置,江老板可知是何原因?”
江春回道:“吾将图直接给了木匠,岂会知晓你等仿不出的原因,这不是你们截杀盐贩的理由。”
马曰绣说道:“吾等要一观你那作坊。”
江春一口回绝:“此是吾之机密,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马曰锦狂笑:“今日可由不得你了。”
两边推搡之际,队伍中各有人中刀入水,惨叫声打破了双方的宁静,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江春与马家兄弟,莫名火并起来,马家兄弟鲁莽,江春感觉到不对劲,急喝住手,结果反而被马曰锦趁机砍倒数人,江春再一盘算,此地离盐察院最近,赶紧逃向盐察院,这回连黄均康等人也动手了,你跑向盐院,这不显得你与林如海早勾搭在一起了吗?难怪每次得的盐引最多,号称盐商之首。 有生力军加入,马家兄弟很快稳住局势,“我们中……”江春被抓住后,话只说了一半,早就被兴奋的马曰锦一刀枭首,马曰锦怒吼道:“如今,盐商我说了算,还有谁不服?”
同一时间,江春的作坊燃起大火,盐农逃窜失踪不少,海盐的改良法已不可再得,但马曰锦,已经不在乎了。 叶依:“如今只有六大盐商了。”
贾玴笑道:“是五大盐商,江春去了,鲍志道还会远吗?”
“接下来,你准备如何行事?”
“马曰锦应该很快会找上我,我准备配合他一下,远去金陵。”
叶依纳闷:“金陵?”
贾玴缓缓起身,望向金陵:“扬州盐商的结局,吾已能预料,端看马曰锦马曰绣,最后谁死在谁手里,去金陵,是因吾在那里,还有一个约定啊。”
扬州知府闻知盐商火并,赶紧下令:“快,命令衙役,别让人乱跑,去安抚四周的百姓,一切要听皇上的吩咐,不要出乱子。”
只需恪尽职守就是大功劳,这可舒坦的很,知府一边遣人安抚,一边派人救火,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