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域内,暗兽邪兽靠近暗核后,便开始攻击正在忍受极大痛苦的方三向,他不得不一边忍着酷刑般的煎熬一边对抗着暗兽邪兽,每打死一只,他的痛苦便更增了一分。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衰竭,而那暗核此刻已经逐渐透明,只需片刻,他便能成功了,而此时,也是最难熬的时刻,意识被一波一波的邪念冲撞。眼前出现着一张张怪脸,狰狞的,妩媚的,邪恶的,傲慢的,狡诈的,耳边不断传来话语声:“和我在一起吧,把你的意识交给我,你会变得无比强大。”
“快交出你的意识,别再硬撑了,你赢不了。”
“交出来,你马上就不用再这般痛苦。”
黑暗一波一波的涌来,却不及一波波涌来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痛,他的身体仿佛涨大了无数倍,每一个细胞都在忍受着无比的痛,他的眼中溢出了血,他的牙齿咬出了血,他的发丝在滴血。这痛苦压弯了他的背,他一次次挣扎的站直,再一次次被压垮,最后,他用尽全力抬起头来,绝望的看向前方。突然,不远处出现一个闪烁的光点,他不可置信的追寻着那光,那是一块小小的黑灰的石头发出的光,那光像太阳像月亮,直照进他的心,让他生出力量,嘶吼着站直身体,傲立在这无边黑暗的苍穹下。渐渐地,那光点后映出了一个轮廓,无比熟悉,无比热切,在此刻,让他心潮澎湃,血液沸腾。常故人披荆斩棘,不管不顾的扫清身前的一切障碍,凤回的嗡嗡蜂鸣之声不绝于耳。八盏灯笼在不停的撞击他周身的黑雾,暗兽,邪兽,他用血和执着为自己开出一条路,而他的眼睛不曾从前方的男子身上移开。四目相对,犹如天雷碰撞地火,无需言语,胜过一切言语。两人在绝望的痛苦中,相逢的欣慰中,默契的交汇中,相视而笑。常故人知道,他已无法改变这一切,但他必须来,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在这一刻站在他眼前。方三向知道,若常故人不来,今日他或许不会再站起来,那便是败了,一败涂地。他来到他身边,近在咫尺,手中的剑还在挥砍,守护着彼此,抵御着周身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方三向缓缓伸出双手,那渗着血的双手,凝结出一层蓝色雾气,在常故人转身劈砍之际,蓝雾一下子将他包裹住,那是方三向为他结成的护衣,紧接着,耳边传来三个字。“别回头。”
方三向声音费力,苍白,悲戚。邪气黑雾像感知到什么,减缓了攻击的速度,甚至向四周荡去,像逃命一样。常故人没有说话,他的喉头已经哽住,他没有回头,没有动,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他发不出声音,悲极痛极,血混着泪在他脸上滂沱,他压抑住极力想转身的念头,因为,他要给他最后的体面。“故人,等我,可好。”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红色光波,夹杂着无数的闪电,利刃般的向四面八方射去,光波越来越亮,闪电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方三向的血肉随着光波的激荡,正一点点剥落,瓦解,消失,随即,天地一声巨响,宇宙为之震颤,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荡开,常故人的心在颤抖,那颤抖甚至让他整个人晃动起来,终于他再也按耐不住胸中的痛楚,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天龙界,九天,暗域,在这一声巨响中,化为乌有,茫茫虚无中,只一团蓝色的雾气护衣中还裹着一个活人。龙笛内,海浪忽然翻滚,荡的龙船摇了几摇,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刁宝宝呐呐道:“乖乖,这海啥时候还能兴风作浪了,奇怪的紧。”
十五年后海边的小镇上,小酒馆的门口,靠坐着一人,头发凌乱,满脸胡茬,脚上的鞋随便趿拉着,嘴里还喷着酒气。“凤姑娘,你整天跟着这么一个哑巴,图他个啥啊,邋里邋遢,只会喝酒,还得你养活他。”
一个酒楼伙计边给凤弗往酒壶里装酒,边调侃道。“再贫,老娘割了你舌头。”
凤弗眼睛一瞪,那人便不敢再说话。打好了酒,凤弗来到门口,轻轻的拉了拉坐着那人的衣袖,又轻柔的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拿过她手中的酒壶,站起身跟着朝前走去。不多时,二人回到了渔村的小宅院。院子不大,石桌,茅屋。一进院子,凤弗便先一步扫了扫石椅,那人便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拔开酒壶的盖子,对着嘴巴就灌起来,风吹过,他蓬乱的头发被扫到耳后,露出了整张脸,依稀还能看出曾经的风采。“主人,我回来十五年了,你真的一个字都不打算和我说么?”
凤弗一样样拿出篮子里的菜和肉,也不看常故人,只因这问话,她已问了十五年。“天龙少尊做了他认为对的事,这不是你自暴自弃的理由,我知你痛,但他若知道,会岂不更痛。”
仍是没有回答。“明知道骆公子,还有你刁大哥他们都在寻你,可你就是躲在这里不肯相见,唉。”
“对了,主人,今天是十五,傍晚海边会放灯,你不是每次都远远的看着么,灯就在柜子下边,我去给你准备出来,今天,你也去放一个,他们都说许愿可灵了。”
“今天出去的时候,穿那身新做的黑长衫吧,你都好久没换衣服了,就算为了您带着的石头坠子,也该换换了,它可都嫌你臭了。”
“我一会喂了鸡出去一趟,邻村张大娘家的母猪,生了六只小猪崽,我抓回来两只,咱们养着。”
远在素河国树祭镇的大桥边,装瞎的陆白眼,前一秒还悠哉的喝着茶,下一秒腾的站起身来,直直的望着东面天空,张了张嘴巴,许久后喃喃道:“今儿可不是个寻常的日子。”
一边等活儿的车夫接茬道:“陆半仙,什么不寻常的日子,您给说说呗,难道是仙女下凡的日子?”
陆白眼咂了咂嘴巴,又恢复了老样子,坐回椅子,吊儿郎当的道:“是你老娘要嫁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