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卧室门完全抵挡不住从大卧室传来的此消彼长的如雷鼾声,以及从门缝嗅进来的那一缕缕酒气,退无可退,只好拉开一缝隙窗户透透气,南方小城的周六夜晚是热闹的,充斥着刀郎的唱片、摩托的轰鸣、和小孩们的尖叫。在明明很极端,却又比下有余,令人不好埋怨的居住环境中,安然昏昏沉沉的睡着了。“x你x...x你x...!”窗外传来对骂声,安然迷迷糊糊地睁眼,好刺眼的阳光,啊,昨晚开了窗睡觉,周日的早上被楼下闹市的喧闹声吵的惊醒。客厅倒是挺安静,安然穿着那条超过24小时没换过的睡裙,小心地打探着每个房间。大卧室的床被整齐铺开,醉酒男走了,酒气倒是还弥散在空气中。客厅餐厅厨房都没人,茶几和餐桌上遗留着烟头、混杂着水和烟灰的烟灰缸、手纸团。这个家除了安然,其他家庭成员的作息从未朝九晚五,难得一日三餐,几乎未见三人齐齐整整按点上床睡觉过。哐哐哐!蜷缩在沙发一角的安然被暴力的砸门声吓到飞起,用脚趾抠着拖鞋,尽量不发出走路声地慢慢蹭到防盗门前,靠近猫眼一看,一男一女,街上混的那种,二三十岁,不像好人,不认识。哐哐哐!那男人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不把门敲开不罢休。“你找谁?”
安然尽力保持淡定地问道。“找你爸!”
那男人粗鲁地回复。“我爸不在。”
安然应付道,想要把这对没礼貌的访客打发走。“你先把门打开!”
那男人大声呵斥道。安然被当头一棒般的粗俗没礼貌吓了一跳,在近乎威胁中慌乱地听从了那男人的指示,开了门。一男一女进门后打量了安然一眼,连寒暄都省去了,男的踏着晦暗的起了抬头纹的黑皮鞋,女的踩着劣质细高跟,大摇大摆地进了客厅。安然锁好门紧随其后,对眼前这对没素质的荒唐男女惊地说不出话来。那男人四处扫了一眼家里,安爸安妈确实不在家。六楼爬上来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歇脚。安然站在沙发旁边,谨慎地提防着这对男女作妖。那男人呼哧呼哧地傻坐着,自觉一丝尴尬,拿起沙发旁的座机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皆无人接听。安然盯着那男人裤兜里鼓囊起四方的形状,估计是个诺基亚或者bb机吧,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安然正疑惑不解地打量着男女,男人起身冲女人冷漠地顺了句“走。”
那男女便出了门去,哐当一声,暴力地砸上防盗门。市井男女们的语言总是贫乏的,表情是呆滞的,行为更是不体面的。安然喉咙里犯起一股血味,心跳加速,初冬的早上也挡不住脖颈微微汗津津。毫无预警地来访,毫不和善的对话让待在这个家里的每一秒都如履薄冰。安爸的狐朋狗友总是遍布天下,安然从来都记不住他们的脸,大多数有凸出的带血丝的眼睛,和红通通的脸,凶神恶煞让人不想靠近。这些兄弟及其女友们通常是被安爸带来家里,像今天这样自己找上门来,安然已明确告知家长不在,仍执意进门的情况,是第一次发生。安然的底线像被刺破了般,呆站在沙发旁默默滴血。安然对安爸越发失望了,对他,也对他的朋友们。堤坝决堤般,无法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