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商桑很是欣慰。朝她赞赏的点了点头,“我亦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一直伪装得很好。”
知意乐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就在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后,又惊道,“所以,夫人的意思是井少爷才是容家当家人?”
商桑轻笑不语。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双手。“咱们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去给井少爷添堵了。”
这两人会面便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日没夜的互相挤兑。这会儿商桑更是赶着上门‘添堵’。知意对那样的画面没兴趣,却也担心自家主子会吃亏,抬脚便跟了上去。可惜她扑空了,容井胧不在。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坐到桌案旁忽然翻开起他这几日的佳作。刚劲有力的字体,一笔一划收放有序。线条勾勒流畅的的桂花树,整副画卷都透着十足的韵味。商桑一时看得入迷了。可知意没那个兴致,不一会儿便哈欠连天。商桑看着宣纸上,他妙笔生花落下的痕迹,完美的让她找不到丝毫的缺点。看久了就有想使坏的冲动,便按照自己的喜好在宣纸上烙下不一样的痕迹。左手一支笔,右手也同样拿着一支笔。左手画个乌龟,右手在画卷上落下一只大青虫……可将她忙坏了。直到她眼前发黑,才缓缓抬起头来。“该用午饭了吧,我们回去吧。”
然而屋子里却并无人回应她。环顾四下,知意已趴在小几上睡着了。……落霞院里飘散着炝炒小白菜的香味。光闻着气味,便让人垂涎三尺。楚七站在院门前的红枫下,她脸上依然挂着白色面纱,在红枫的映衬下,格外的显眼。见两人回来,她连忙吩咐丫鬟们布菜。“九夜呢?”
商桑四处望了望。楚七微微垂眸道,“做冬衣的料子来了,九夜带着几个姐妹去库房帮忙挑选。”
商桑看向知意,“今年购买的料子应当不少,你们都去挑挑吧。”
都是些年纪相当的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道理。知意欣然点头,伸手就拽楚七。她却僵直了站在原地。“奴婢不需要。”
楚七的语气和她此刻的姿势一样僵硬。商桑笑了笑,“我从不苛待下人。”
言下之意,若不想让她冠上恶人名号,便乖乖的去选料子。楚七这才随知意一同离去。其余伺候的丫鬟也掩不住兴奋,跟着知意身后走了。人一走,便感觉院子里空了不少,只有枯叶还在缓缓掉落。估摸半刻钟之后,商桑刚好用完饭,院子里的丫鬟们也都回来了。许是选中了心仪的布匹,个个面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只有楚七和九夜如同上完大刑一般,面色依然无神采。商桑顿觉头疼,虽然她知道想让两人好似正常人一般生活,并非一朝一夕便能达成。可面对此情此景她已经免不了生出挫败感。她将楚七和九夜唤到跟前。“将面纱摘下。”
商桑纤细的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以示郑重。提醒两人将摘下的面纱放在小几上。两人互看一眼,均感困惑。迟疑片刻后,还是将面纱摘下。按照以往的惯例,两人摘下面纱后必定会遭遇到嘲讽,甚至于谩骂。可这些言语上的伤害,比起皮肉伤带来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只是在摘下面纱那一刻 ,两人都禁不住汗毛倒竖,内心充满了煎熬。见她们一面紧张,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眼,商桑只得无奈叹息。“为何不用我给你们二人的雪玉膏?”
虽然不知她是如何看出来的,两人未免她动怒,还是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商桑只得温言软语道,“早先我便说过,雪玉膏生肌化腐有奇效,你们为何不试试?”
两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们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能好似正常人一般生活?”
她依然是轻声细语。这话犹如雨水般打进两人心底。不知为何眼眶开始发酸。九夜憋了半晌,就憋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来,“请夫人恕罪。”
商桑禁不住笑了。与寻常的嘲讽不同,她的笑声里充满了怜惜。笑声化作暖流,在两人心底淌过。趁着两人愣神之际,商桑打开屉子,拿出一盒崭新的雪玉膏,亲自涂抹到楚七脸上。她温热的手指触碰到楚七脸上的伤疤时,她条件反射的朝后躲了躲,面上有掩不住的惶恐。“用上十天半个月,不用旁人提醒,你们自己便能察觉到变化。”
她收回手,又再正色交代一句。“奴婢谨记。”
两人这才颔首退下。花一般的年纪,却经受了许多人不曾经受不住的折磨。即便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不会动容。傍晚时,忽然又落起了下雨。容井胧回来时身上几乎被淋湿。匆匆忙忙的洗了个热水澡,也驱散了一身的疲乏。婉娘眼尖心细,抹黑亲自给他送去一碗虫草鸡汤。她自是进不得屋里,只让守在外头的丫鬟送进去。容井胧虽然没有拒绝,却是推给了子宁。子宁不敢拒绝,含怨带恨的喝了一口,随后表情一变,愁容就消失了。唉呀妈呀,太香了。他家主子居然不喝,当真是可惜了。丫鬟端着空碗出去时,婉娘也瞧见了,她以为是容井胧喝了,当即喜不自胜。容井胧入睡之前都有看书的习惯,今日出了一趟城,走访了好几间铺子,着实有些困倦,便也未往书架前走动。目光淡淡扫过桌案边附近,发觉有细小的墨汁落在地毯上,他使用过的地方都会亲自收拾干净,这会儿居然落了污渍,他便断定有人进过他的屋子。他狐疑的走上前,拿起瓷瓶中插放的画卷,摆放在桌案上。这一看,顿时让他心脏突突的加速急跳。他平日对自己的丹青笔墨颇为自恋,却也只是孤芳自赏,一般人也不配欣赏他笔墨。可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却被人添笔加墨,弄得花里胡哨的,可笑至极,他简直气到不行。将画卷狠狠往地上一掷,恨不得将那人揪出来狠狠的处罚。子宁见状,忙不迭的上前查看,待看清画卷上的痕迹后,他险些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