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被暗影掳来南韫营地已有一夜,他在这帐中亦待了一夜。他腰上的伤口本未痊愈,又代晏殊言上阵杀敌,身子便有些吃不消。昨日鸣金收兵回营地后,一时不察,便被这南韫人掳了来。他面色有些苍白,腰上的伤口缓缓渗出鲜血,让他额间冒出冷汗。他本以为有人会对他用刑,却未曾料到,那面色清冷的暗卫,仅是将他绑在椅子上,在他耳边絮叨了大半夜。他这才知晓,那人抓他来此的目的。他苦涩地笑笑,摇摇头,便阖上眼,仿若老僧入定,始终不曾开口。暗影无奈,又不得对莫语动武,便只得去向韫彧之请罪。韫彧之亦知晓莫语的脾性,处理好宫中传来的信件,便去了关押莫语的营帐。“你既然已经知晓我抓你来此的原因,我便也无须再多言了。”
韫彧之俯视着莫语,淡淡道。莫语睁开眼,瞥了韫彧之一眼,继而又阖上眼,偏头转向一边。“她虽才智过人,却也如晏老将军一般,过于忠义。你亦是知晓北临如今的形势,临丰帝性疑,定要为太子即位扫清障碍。晏老将军手握兵符,晏家定会成为临丰帝的眼中钉。太子怯懦,便是他当真娶了她,若是晏家日后当真有难,也是无济于事。”
莫语亦是知晓,韫彧之所言非虚,只是将军太过忠义,定要为先帝守好北临江山,此番一来,想要说服主子,亦是困难重重。韫彧之见他神色有所动摇,接着道,“你亦是知晓,我对她的感情并非不及临钰,只是她所托非人罢了。有我在一日,我便会护她安宁。此次战事,临丰帝派她来前线,十万大军,却有七万人出自绿柳营,你难道不知这是何意?饶是她战术了得,摊上绿柳营这等军队,北临亦是必输无疑。她回朝后,定然难逃惩罚,临丰帝定会收回晏家的兵符。若是不幸入狱,她的身份之事被临丰帝知晓,晏家,怕是自此只会存在于史册之中。从圣旨下来的那一刻,晏家便走进了临丰帝所布的局中。”
“她怕是还不知晓,那次她军中遇刺的幕后之人,并非北临的丞相大人,而是尊贵的临丰帝吧?”
韫彧之道。莫语闻言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临丰帝因兵符之事对晏家心存戒备倒是在意料之中,只是他未曾料到临丰帝竟会对主子起杀意。“你既料到会如此,当初又为何出兵扰我边境?如今主子的境遇,归根结底,还是你一手造成的。”
莫语有些愤然。“我只是未曾料到,临丰帝会这么快对晏家下手。我本以为,若是此次战役南韫胜了,临丰帝定会主动与南韫和亲。而北临现下并无适龄的公主,是以,临丰帝必定会从众官宦千金中挑选出适龄的女子送来南韫。而晏家的女子,便是临丰帝心中的最佳人选,这理由,我无须多说你亦知晓。谁知,此次北临大军的主帅,却是她。”
莫语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知?外人眼中的小姐,已过及笄之年,婚事却还未有所动静。若不是将军以小姐身患重病为托辞,临丰帝早便为小姐许了人家。“若是主子前来南韫和亲,那将军与少爷又该如何?”
莫语道。“若是遂了临丰帝的意,令‘晏殊年’在战场上牺牲,是否便无后顾之忧?届时我再以和亲为由将晏殊年接来南韫,二人身份之事,此后再无须担心无旁人知晓。于公于私,临丰帝都须念着晏家的好,定会善待晏将军。若是老将军思念儿女,一颗假死药便足矣,日后,一家三口,便能安心在南韫住下。”
莫语心下涩然,韫彧之说得极是。当主子决定顶替少爷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时,她的后路,除了“死”,似乎真的再无其他。只是若是主子以“去世”之举而恢复本来的身份,那少爷又该如何?总不能一辈子藏在晏府中,不以真面目示人吧?太子虽与主子两情相悦,可韫彧之说得极是,太子怯懦,且尚未登基,根本无法护主子周全。如此说来,韫彧之所讲,于主子,乃至整个晏家而言,的确是最好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