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登基为帝已三年有余,可后宫中的娘娘们皆是一无所出,陛下至今无一子嗣,臣等着实担忧不已。且陛下在选秀之后亦是偏宠那来历不明的皇贵妃一人,却也因此耽搁了皇室的开枝散叶,此乃对祖宗之法的蔑视。臣等以为,陛下对后宫诸位娘娘,须得雨露均沾,这才能有利于皇家开枝散叶。”
一位老臣颤巍巍地在殿中进言道,可谓是声泪俱下。“陛下,臣等以为,程大学士所说不无道理,还望陛下三思。”
文武百官俱是跪倒在地,纷纷附和道。韫彧之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面上不难瞧出一丝愠怒之色。他如何不知,这金銮殿中的一切,是皇后的父亲,甯丞相在背后筹划,欲借此令他不得不乖乖就范?甯家的狼子野心,他又岂会不知?当年,甯家确实是大力扶持他登上了帝位,但,究其缘由,不过是想令他当个傀儡皇帝罢了。如今,他日渐强大,先是与北临交战,再册封晏晏为皇贵妃,已是令甯丞相极为不满了。是以,甯丞相这才会如此急迫地想要皇后她怀上龙嗣,如此一来,即便是他有朝一日出了何“意外”,皇后若是诞下皇子,这天下,终归会落入甯家人的手中。他自然是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思及此,他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地应道,“朕自会看着办,诸位爱卿便无须多说。”
“陛下……”文武百官俱是不愿起身,“陛下若为皇贵妃而罔顾祖宗之法,按南韫例律,理应赐死这红颜祸水。”
韫彧之闻言,面色一怒,却终究是不得不应下,“诸位爱卿所言,朕自会放在心上,朕今日便前去皇后的住处,可好?”
这句话,当真是他咬牙切齿地说的。文武百官见丞相微微点头,这才山呼道,“陛下英明!”
子珑路过御花园时,途中偶遇相九,听他说起今日金銮殿上之事,有些担忧。奈何自家主子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成日里还算是无忧无虑,她也不愿在主子的面前提起此事,以免坏了她的心情。“子珑姑姑,阿之他今日怎地还不曾来栖梧宫陪我玩?”
这些日子,一下早朝,韫彧之便会前去栖梧宫陪着她。而今日,晏殊言在栖梧宫中等了他好久,也不曾等到她,便有些心急如焚地问道。子珑笑着答道,“娘娘,陛下他又不如娘娘这般,每日都闲来无事。或许是今日政事繁多,陛下便忙着处理政事去了。娘娘你若实在是无趣,便随子珑出去走走罢!”
“是我太心急了。阿之他又不比我这般清闲,那我便再等等他罢。”
晏殊言说道,笑容明媚。子珑微微叹气,陛下今日怕是不会来这栖梧宫了。“今日的早朝如何了?父亲大人他可按照本宫所说的那般做了?”
皇后看着自己的亲信,一脸急切地问道。虽说陛下他在文武百官的压迫之下,不得不继续进行此次选秀盛典,而司徒月也不负她的期望,顺利地入了宫,成了才人。但陛下却依旧日日前去栖梧宫陪着那狐媚子,还不曾临幸此次选入宫的妃嫔们。而她与他,也便只有三年前的洞房花烛夜那一次同房罢了。以前,这狐媚子还未曾入宫,这后宫中的女子,除却她的长门殿,陛下未曾再留宿其他妃嫔的宫中,她虽是不满,倒也不曾有危机感。如今,这狐媚子入宫后,她却深感威胁。若是这狐媚子先她一步诞下龙子,那她的后位,定然是岌岌可危。无奈之下,她便只得将此事告知甯丞相,还望身为父亲的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回娘娘,今儿个早朝时,文武百官在丞相大人的吩咐下,向陛下提及此事。陛下无奈之下便只得应下此事,道是今日便前来长门殿。如此一来,娘娘你便能得偿所愿了。”
那亲信笑着答道。“那你觉得,陛下他今夜留宿长门殿有几成可能?”
皇后问道。“娘娘,这……奴婢又岂敢胡乱猜测圣意?”
那亲信不敢直言,便只得寻了个借口,欲搪塞过去。皇后闻言,笑得苦涩,说道,“连你也看得出,陛下他不愿留宿长门殿,我又如何瞧不出来?”
亲信闻言,有些怜悯地望着皇后。她未曾入宫前,是皇后的贴身婢女,自小便照顾皇后的起居。她又何尝不知,皇后对陛下确是真心实意,一往情深。只是,这世间的情爱,终须得看“缘分”二字,否则,天底下又岂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你上前来,本宫有要事吩咐你去做。”
皇后朝她招了招手,一脸神秘。亲信走上前,附耳过去,便将皇后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而后,她一脸震惊地望着皇后,劝说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呀!若是被陛下知晓此事,陛下他定会因此事而愈加冷落娘娘。”
皇后闻言,那笑容愈发苦涩,“陛下他向来冷落本宫,何曾以笑颜对我?即便栖梧宫的那狐媚子不曾入宫时,陛下也甚少来我这长门殿。这是本宫留住陛下唯一的机会了,你定要照我所说的去做!记得,一定要快,万不可误了时辰。”
说罢,便将一枚令牌交给她。亲信望着自家主子这般哀戚的模样,便只得接过令牌,点头应道,“娘娘你便放心罢,奴婢定不会有负娘娘所托。”
身为甯家的嫡女,是主子的幸,亦是她的不幸。只因主子是甯家嫡女,她才能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男子,但也正因她是甯家的嫡女,陛下才定然不会让她有一丝机会诞下子嗣。主子她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亲信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告退,匆匆离去。傍晚时分,皇后端坐在铜镜前,身边的宫人正悉心为她梳妆打扮。她今日穿了一身金线纹绣凤凰便服,发髻之中的步摇闪耀着流光,颈间挂着八珍璎珞,长长的指甲上涂着以凤仙花汁制成的艳色蔻丹,额间的花钿精致无双。她凤眼微微上挑,朱唇微抿,散发着一股妖媚之气。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笑。“娘娘,陛下不多时便要到这长门殿了。”
在殿外望风的宫人急匆匆进殿禀报道。皇后闻言,面上尽是喜色,急忙自座上起身,对一旁的亲信说道,“这便可以吩咐宫人们将晚膳呈上。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件事,切莫忘了,知晓了吗?”
“娘娘,奴婢定不辱使命。”
那亲信说罢,便径自出了殿去。皇后见着亲信出去了,这才急忙率领诸位宫人出殿去迎接韫彧之。远远见着韫彧之的身影,她的目光便舍不得离开。待他走近,皇后一脸笑意地说道,“陛下,你来了!”
说罢,便忍不住朝韫彧之伸手,欲挽着他进殿。韫彧之闻到自皇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股极为刺鼻的脂粉味,微微皱眉,后退两三步,转身对相九及一众宫人说道,“你们先回长生殿去,朕届时自会回去。”
相九及一众宫人听从韫彧之的吩咐,便先行告退,匆匆离开。韫彧之回身,绕过跟前的皇后,便径直朝殿内走去,也未曾瞧皇后一眼。刹那间,皇后面上的笑意消散,望着韫彧之的背影,有些怨恨,又有些无奈。片刻后,笑意这才又浮上她的脸庞,她装作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紧跟着韫彧之走了进去。落座后,便有宫人鱼贯而入,端来精致的膳食,几欲摆满了整张桌子。“陛下近来操劳国家大事,这盅鲍鱼燕窝粥熬制了足足两个时辰,陛下你尝尝。”
皇后拿起青玉花勺,为韫彧之盛了一碗,笑意盈盈地递给他。韫彧之瞥了这汤碗一眼,不曾接下,偏头望着皇后,不咸不淡地对她说道,“皇后你如此兴师动众,如今,朕已来了这长门殿,想必皇后你的目的怕是达成了罢?”
皇后讪讪地望着他,正欲开口,却被韫彧之打断,“皇后,你日后便无须再动这些心思,朕今日便告诉你,皇后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罢。只因朕的心中,除却她,再也容不下旁人。”
“陛下你既是心怀天下,又为何不能分臣妾一席之地?”
皇后苦笑着说道。“你既是如此,朕多说无益。”
说罢,韫彧之正欲起身离开,却被皇后一把拉住衣袖,“臣妾深知,陛下的心中,只有皇贵妃一人。臣妾所求不多,只愿陛下,能在闲暇时偶尔想起臣妾,臣妾便心满意足了。陛下,这盅鲍鱼燕窝粥可是臣妾亲自为你熬制的,陛下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臣妾的苦心吗?陛下喝了这盅粥再离开也不迟!”
皇后一脸乞求,神色哀戚地说道。韫彧之见皇后这般哀戚的模样,念及她作为一枚动了心的棋子,也委实是可怜。他终究是心软了,无法对皇后的苦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便只得落座,说道,“朕喝了这盅粥便离开。”
皇后闻言,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她殷切地将那碗粥递至他跟前,见着韫彧之毫无防备地将那碗粥喝光,又为他舀了一碗,面上的笑意更深了。立于一旁的亲信见状,不由得想象韫彧之震怒之下的后果,脸上浮现一丝惧意。韫彧之喝罢粥,正欲起身离开,却被皇后挡住去路。他有些不解,抬眼便瞧见皇后面上的笑意有些怪异,她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陛下,如今天色已晚,今夜便留宿长门殿可好?”
韫彧之正欲拒绝,便感到一丝奇异的感觉自他的脚底曼延至他的头顶,乃至四肢百骸。他面色潮红,大汗淋漓,眼中多了一丝情欲。他望着皇后,不可置信地吼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