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也算是有了进展，因此不免多了几分耐心。“听说，我母亲在世时与你私交匪浅，在临终时又多番与你相见，显然，你并非是自己口中所言的‘无足轻重’之人。”

李婉说道，“更何况，母亲也曾与我说过，若是在宫中生活遇到了困难，大可以来找你，你定然会助我。”

“助您什么呢？”

孟姑抓住了她最后一句话，追问。李婉一愣——她未曾想过对方会在意这个问题。但显然孟姑并非寻常人，她见李婉不回答，继续说道，“后宫之中，人人都想要站稳脚跟、人人都想要往上爬，想要恩宠、权利，以及源源不断的运气，最好能一路青云直上，笑看旁人，直到人生的终结。但是……真正的后宫哪有如此简单？凡是大恩宠、大权利，都与前朝、与国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公主，您想要我助您什么呢？是小恩小惠的小日子，还是……”“我要为母亲的死讨回一个公道，要所有曾经加害过我们、利用过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李婉望着孟姑的双眼，她的眼中依旧是一片宁静，仿佛是两个吞噬一切的洞穴，任何的话语对她都起不了作用。话音落下，李婉的心中渐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自己所说的并不能使对方满意。果然，孟姑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她上前一步，伸出温热的手指从李婉的脖颈里挑出了一根红绳，那绳上绑着的就是当年温氏主母、温琰的亲生母亲林韵亲手送给她的玉决。温润的玉落在手心里，是好似人体肌肤一般的触感，孟姑的眼中划过一丝怜悯、一丝惋惜，然后抬起头看着李婉，“公主，您想要的那些，小的帮不了您。此刻的您，也并非温氏一族所需要的人。”

说完，孟姑松开了手，玉决又滑落在了李婉的衣襟前，晃荡了几下，又恢复了安静的姿态。李婉听出了孟姑言语中的失望，却一时间无法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问题，唯有低垂着眉眼，听着孟姑缓慢的脚步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身边。“公主，小的送您回去吧。”

安宜并未跟着孟姑一起走，而是在她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在李婉的身侧低声问道。“嗯。”

心知今天不会再有什么结果，李婉点了点头，与安宜一道离开了右偏殿。一路上，李婉与安宜随口聊着天，这才知道孟姑是安宜的亲姑姑，自幼对安宜都很好，只是后来孟姑进了宫，安宜再未见过她。去年，安宜也入了宫，家人一直叮嘱她寻个机会见姑姑一面，也好确定对方是否安好。但进了宫之后，安宜才明白这事儿并不容易——她一直在昭华宫当值，根本无法离开。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李婉要迁居清心殿，她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到清心殿的门前。如此才会自告奋勇要求跟着李婉，怎知自己一心想见姑姑的小心思被李婉误会成了另有居心，使得花奴与琴心对自己格外留意，闹出了一场乌龙。“公主，小的真的别无他想，只求安稳度日，等到了年岁平平稳稳放出宫去，好好过日子。”

安宜认真地说。李婉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孟姑一直都未出宫吗？”

“是，”安宜答，“姑姑二十五岁那一年，家父家母都等着她出宫回家，怎知却未接到人、只收到一封亲笔信，说她会留在宫中一辈子。”

“她未曾说过原因？”

“没有。”

安宜摇头，“我也问过姑姑，但是她只说这是自己的选择，让我别操心太多。”

李婉闻言，不再作声，两个人沉默着回到了左偏殿的寝殿，四周依旧寂静，依旧只有蝉鸣和树叶的沙沙声，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亦无人发现她的归来。重新睡在床上的李婉看着头顶的纱帐，依旧没有睡意——如今她虽然已经知道卿玉是何人，也与其有了正面的交集，但是自己总捉摸不透她的意图，不知如何才能拉拢这个人。当初李婉以为只消说出温琰的托付就能找到帮手，却未曾想这帮手虽不知实力如何，姿态却十足。再看她望着自己胸前玉决的目光，显然她认识这玉决、知晓它的价值，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宫人应该有的见识。如此，李婉更是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