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李婉直到天将破晓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未过多久,又到了要起床去跪经的时间。“公主昨夜没睡好吗?”
进来服侍的花奴看着李婉睡眼惺忪的模样,关心地问。李婉点了点头,按部就班地洗漱、梳妆、换上衣裳,正要出门,却见琴心端着早点走了进来,“公主,今日您恐怕跪不得经了。”
“怎么了?”
花奴问。“听说赵太妃要来清心殿祈福,一大早地大家伙都忙开了,孟姑让我来与公主说一声。”
“赵太妃?”
李婉皱着眉头,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人的模样——世宗李瑁登基后的半年,太后便薨了,由于温琰背后势力强大,加上李瑁恩宠,导致后宫之中以温琰一人独大,在太后过世后,先皇的妃子们都自觉住在养老的怡心宫中,自成一隅,不在后宫指手画脚。既然太妃们如此懂得进退,李瑁首当其冲嘉奖了一番,给诸人升了位分,同时温琰平日里也对她们格外宽厚,在吃穿用度上不仅不短缺,更时刻想着。可以说,这后宫之中最舒心的地方大概就是怡心宫了。而在怡心宫里,如今又以太妃赵氏地位最高、权利最大。如今赵太妃不呆在怡心宫,偏要到清心殿里来祈福,对清心殿的人来说着实是一个意外。“小的打听到,赵太妃是昨夜突然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便有些忧心忡忡地,遂决定来清心殿跪经祈福,着实是一时兴起。”
琴心如此说道。李婉闻言,点了点头,又多嘴问了一句,“是孟姑让我不用去跪经了?”
“未曾,孟姑只是让小的通知公主一声。”
琴心的回答让李婉有些愕然地抬起了头,然后猛地想到了什么,“快些收拾了,照旧去主殿跪经。”
许是李婉的神色太过锐利,令琴心和花奴都不敢再说什么,两个人赶忙伺候完了早膳,又收拾妥当后,跟着李婉一路去了主殿。主殿中,孟姑已经立在蒲团前,见李婉来了,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小的见过公主。”
她行了个礼,“公主今日来得很准时。”
“这是我的本分。”
李婉应了一声,然后一如往常地敛衣跪在了蒲团上,翻开了面前的经书。看似虔诚的动作与表情,其实李婉的内心并不平静。赵太妃此人与当初令绿荷设计陷害自己的美人赵氏同出自江陵赵氏一族,不同的是两人一嫡一庶,身份相差甚远。曾经赵美人也打着赵太妃的名号在后宫中自命不凡,却被赵太妃直言不讳地训斥了一番,一度使得赵美人地位尴尬得很。加上绿荷告密的事情被李婉反将一军,赵氏在后宫更是销声匿迹了一般。但,听说赵太妃为了赵氏的事,又将她召到了怡心宫,严厉地训诫了一顿,并派了两个老宫人“照顾”赵氏,显然是要将她好好看管起来了。一个无子嗣的太妃,人人都以为她没有实权,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一个人能反驳或者质疑,这在李婉看来已经有些反常了。更何况在上一世的遭遇里,李婉清清楚楚记得李姒出嫁的那一天,赵太妃一身华服登场,与李瑁、阮氏一起送李姒出宫,那地位显然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先皇后妃可以拥有的。因此,在听说了赵太妃要来跪经,且孟姑并没有让自己回避之后,李婉下意识做出了选择。在这个地方,多一个机会往往就意味着多一条生路,更何况看孟姑的表情,她坚信自己这一次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过多久,李婉就听到背后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内侍尖锐的嗓音穿透这清心殿的宁静,“赵太妃到——”随着话音落下,宫人们陆续下跪行礼,整齐划一的声音和语调,看得出孟姑的治理手段,这更是坚定了李婉要将其收为己用的念头。“李婉见过赵太妃。”
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近,李婉不紧不慢地放下了佛珠,起身整理了衣衫后,才转过身退让到一侧,朝着踏进门槛的赵太妃行了礼。那赵太妃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张鹅蛋脸上组合着并不出色但却足够温柔的五官。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李婉,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长公主也在这儿,可真是巧了。”
“婉儿奉陛下之命,为先母祈福,已经在清心殿小住了几日了。”
李婉解释道。“你有这份孝心,先皇后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赵太妃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孟姑在一旁适时地上前,“小的已经为太妃娘娘准备好了佛堂,请随小的来。”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长公主尽孝了。”
赵太妃看了孟姑一眼,“孟姑姑,请带路。”
李婉看着孟姑与赵太妃一行人往后头的小佛堂走去,一路上赵太妃还与孟姑闲聊,问着对方身体是否安健,心中更是对孟卿玉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认识。如果说在来到清心殿之前她以为后宫不过是阮氏掌权的那块区域大小的话,此刻在清心殿里,她只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太过天真。就如孟姑所言,这后宫,远比自己以为得大得多、也举足轻重得多。而身在此处的她,究竟希望孟姑可以帮着自己做到些什么呢?一直到跪经结束,李婉都没有看见孟姑或赵太妃出来。后头佛堂那紧闭的门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只传来沉稳的木鱼声声。李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正要带着宫人回去用午膳,却听到佛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随即有一名同孟姑差不多年岁的宫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长公主,太妃娘娘请您在偏厅稍等片刻,她想与您一起用午膳。”
“好,”李婉停顿了片刻,应了一声。宫人见状,不再多言,径自回了佛堂。而李婉则带着人去了偏殿,一边等待,一边稍稍用了些茶水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