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话音落下，不由得轻轻闭上了眼睛。若是没有猜错，上一世她们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并没有自己的参与，所以主导者可能就直接成为了赵太妃，这也是为什么赵太妃会出席李姒婚宴的原因。兴许一开始的时候，阮氏还会感激赵太妃好一阵子，觉得既给李姒找了个好归宿、又为自己攀登后位找了个好帮手。可是事实上会如何，任谁都不能预料。再看孟姑听完自己所言之后那满意的表情，李婉相信她们有本事让这件事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呵，原来不幸的人从来不止自己一个。李婉在心里默默想着，再回忆起李姒趾高气昂的表情时，心头居然有了几分即将报仇雪恨的快慰。她不知这种情绪的滋生是否有害，但至少在这一刻她是畅快的。“此事，是要与赵太妃合作？”

李婉问。孟姑应了一声，“赵氏与温氏、孟氏，本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

“可惜我如今在这清心殿中，不可外出……”“哦？”

孟姑的音调有一个微妙的上扬，这个轻佻的弧度很快就从她的语调中落到了李婉的唇角，只见她勾唇一笑，“陛下只是让我为母亲祈福，然而祈福并非禁足，是么？”

没过几天，李婉便带着一众宫人大摇大摆地去了怡心宫拜见赵太妃。“婉儿近日为先母祈福，潜心抄经，思及太妃一心向佛，但这些经书往往字太小，恐太妃看了伤神，特意为太妃抄录誊写了几本字更大些的，好让太妃看得更舒适。”

李婉说着，花奴举着托盘上前，赵太妃身旁的宫人伸手接过后又呈到了她的面前。只见赵氏信手翻了几页，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长公主有心了，居然还记得我这个老人家。”

“自清心殿一别，婉儿才知自己身为晚辈，却不常来看望太妃，着实是不孝。”

李婉微微低下了头，“太妃不与我们一般计较，才真叫我们惭愧。”

“索性清心殿与怡心宫相隔并不遥远，长公主若是得闲，也可多来陪我说说话。”

赵太妃看着李婉，意有所指，“若真的追本溯源，我与你外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若太妃不嫌婉儿吵闹，那婉儿自然是愿意多与太妃亲近的。”

李婉听着赵太妃的暗示，欣然应允。随后二人又闲聊了片刻、用了茶点之后方才散去。李婉刚带人走出怡心宫，便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宫人走了过去，只是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在安宜耳边吩咐了一句之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径直回了清心殿。等到李婉喝完了一盏茶，掉了队的安宜也回来了。“如何？”

李婉问。“回公主，那宫人辗转了一路，最后去了琼华宫，小的远远瞧着，她进去了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安宜突然被李婉安排了去跟踪那怡心宫门口小宫人的任务，心情难免有些激动，但也谨记着李婉的告诫，不敢靠得太近，又一再确认无人发现自己后才匆匆回来禀报。“做得很好。”

李婉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让其下去休息了。“公主，是阮贵妃在派人监视我们？”

花奴见安宜退下了，才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自然。”

李婉说，“我们如此大张旗鼓去了怡心宫，不惹人怀疑才是不寻常。阮氏不过是来探究个大概罢了，接下来恐怕还会有其它动作，这阵子吩咐下去，都要小心应对，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都要上报。”

“是。”

不出李婉所料，从怡心宫回来之后，清心殿周围的陌生脸孔慢慢多了起来，或是来替主子祈福的、或是来送经书的，当然也有打着看望长公主的名号直接送点心进来的。孟姑和花奴都一一应对了，不见丝毫错漏之处。“五天了，该按耐不住了吧。”

这一日，李婉跪了经、用了午膳之后，并没有去书房抄经，而是命人重新打扮了一番后又吩咐备轿去博文馆。“公主要去博文馆的消息已经奉命传出去了。”

花奴回道。“走吧，我们也许久未曾见过先生了，说不定……还能看到我的好妹妹呢。”

李婉满意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带着花奴一起出了清心殿，一路慢慢悠悠到了博文馆。“长公主，你怎么来了？”

但是等到李婉走进钟实的屋内，却未曾瞧见钟实或李姒的人影，反倒是方端正在钟实的书案前坐着，看那样子已经抄了好一阵子的书了。比李婉还年长一岁的方端如今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气，之前随方乾出巡一遭着实将他锻炼得愈发精神了，无论是身形还是姿态，都已颇具倜傥风采。但他看着李婉的时候，眼中依旧有幼年时调皮狡黠的光芒。“日日抄经，有些乏了，就来找先生说说话、看看书。”

李婉不信方端对自己的变故一无所知，因此说得格外坦然。而后者的表情反馈也显然应验了她的猜测。“先生今日恐怕都不会来了，如果公主不嫌弃，我倒是有一堆和父亲出巡的见闻趣事可以说给你听。”

方端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笔，又端起了一旁的茶盏想要润润喉。谁知不等李婉回应，就听到门口传来一把不那么愉悦的声音，“怎么，先前是谁好说歹说要讲故事给我听，如今见到了别人，倒是迫不及待要献宝了？”

是李姒，一脸不悦地提着裙摆走进了屋内，一双凤眸斜睨着朝方端看去，害得他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口，猛一阵咳嗽。“姐姐。”

李姒见青年手忙脚乱的模样，轻轻哼了一声，这才仿佛刚发现李婉的存在似的，在方端的咳嗽声中不甘不愿地朝她行了个礼，后者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随后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绕到了书架前。李姒的声音依旧在身后，对着方端说着什么，带着几分抱怨、几分关心，然而这些都混杂在了方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里听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