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骂声中，永宁郡主从亲王妃怀中挣脱，缓慢走到老宁国公身前。“我无意撞破您的秘密，您就将我囚禁至今，时至今日，您可觉得后悔？”

“不、不要说——”老宁国公没想到永宁郡主这么大胆，竟想当众说出密室中的事，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五皇子疾步上前，将他的手架住，“表妹无意说出你那些腌臜事，少拿你那些心思揣度旁人！”

老宁国公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神情恍惚地念叨着什么。尽管永宁郡主没说出所谓的秘密，只是这些内容也足以让人震惊。百姓还哄闹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圣上口谕——”禁军一手扬鞭策马去，从百姓让出的狭窄通道中经过。“传庸亲王，亲王妃，宁国公府一干人等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这么快就传到了宫中？庸亲王吸了口气，沉声应下。不论进宫的一行人如何，这事在京城却是炸开了锅。三步之内，必定有人在谈论宁国公府与庸亲王府的事。闻惊舞没跟着进宫掺和，早早回府来躲清静。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有个问题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门一推往主院去，在院外跟慕舆凛川撞个正着。“王爷这是出门去了？”

慕舆凛川没理，绕过她径直往里。闻惊舞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干笑两声追了上去。“宁钰澜还在你手上吧？”

慕舆凛川应了声，顾自在桌后坐了。闻惊舞嘀咕了两句，忽然扬声，“你刚从宫里出来？”

慕舆凛川被她这动静吵到，皱了皱眉，“是。”

“所以宁钰澜被你送进宫去了？”

慕舆凛川一脸懒得搭理，却也没反驳。闻惊舞将事情串联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妙啊！”

“王爷，搞事情这方面确实是得你来，我充其量也就撺掇着庸亲王夫妇去人家门前闹事，你直接就把事情捅到陛下面前去了。”

怪不得宫里这么快就来人，合着是有人在皇帝面前帮衬。与此同时，皇帝寝宫。老宁国公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好似已经没了生气。永宁郡主被人扶着，腰背挺直，“老宁国公意欲长生，掳了不少人关押在密室，喂以数十种药材，再取人血做药引，我无意中撞见他取血的场面，便被关押起来，与……”字字泣血，句句含泪，永宁郡主说的是她自己的遭遇，也是无数个已经不能开口的人的经历。老宁国公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人命，百死莫赎其罪！皇帝已经脸色铁青，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他的侄女被人囚禁，几乎丧命，他的百姓被人残害，骨肉分离，他却被瞒在鼓里。“老国公，你真以为世上有长生之法？”

皇帝倾身，“朕乃天子，若真有这样的法子，朕如何不知？”

老宁国公已经入了魔怔，对外界的话一概不听，只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陛下，陆院判到了。”

德胜看了眼门外，附耳低语。“传。”

“传陆大人。”

德胜侧身，朝身边内监说了句。陆院判一脚踏入殿内，顿觉不妙，忙低眉敛目。“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去给老国公请脉。”

这……陆院判心下疑惑，面上分毫不显，上前搭了老宁国公的脉。指尖刚一触及肌肤，陆院判便面色大改。“陛下，老国公……老宁国公五脏六腑尽已衰竭，恐时日无多。”

听闻此言，殿内只宁国公与老夫人不可思议，余下之人却觉得务必畅快。他不是要求长生么？那就看看他这些年都折腾出了些什么！皇帝摆手，又道：“再瞧瞧永宁。”

陆院判应是，收拾了药箱移步。永宁郡主挽起衣袖，朝陆院判笑了笑，“许久未曾见过大人了。”

先前多是在长宁公主殿内见他，每每都是去给长宁公主请平安脉，现在也轮到她了。陆院判神情逐渐凝重，眼底带着些许惋惜，缓缓收回了手。“郡主这两年损耗严重，若是不能得名医为之调养，恐寿数有损。”

“寿数有损？陆大人，那你给永宁调养，你要什么？要什么庸亲王府都能给你，你来为永宁调养身子，成不成？”

亲王妃形象全无，上前就攥住陆院判的手，眼中满是祈求。就连皇帝也说，“陆大人……”陆院判躬身，“陛下，亲王妃，臣不擅此道，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已经是太医院医术最精湛的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无疑是说永宁郡主要早夭。就在众人都以为没有希望时，陆院判却迟疑着开口。“或许，亲王妃可以去找玄王妃，她师门有些秘方，兴许能派上用场。”

亲王妃眼前一亮，将这话记下。待陆院判告退，皇帝目光从底下众人身上掠过，幽幽叹了口气。“宁国公府罪孽深重，阖府上下发配边疆，三代以内不得入京，老国公三日后处斩。”

“陛下！”

庸亲王上前两步，“请皇兄先赐永宁一道和离书。”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点头应允，“应该的，朕一时被气昏了头，永宁之后若要用到什么药材，尽可到宫中来取。”

庸亲王一家俯首谢恩，被德胜亲自送至宫门前。老宁国公却没那个命活到斩首时，下狱当天夜里就早牢中暴毙。消息传到御前，皇帝按了按额角，“不许安葬，尸首扔去乱葬岗。”

“陛下，这会不会……”德胜迟疑一瞬，没直接去传话。“庸亲王王府看着，上上下下的百姓和朝臣都看着，他如何下葬？”

“是，老奴这就去。”

老宁国公所作所为，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皇帝的顾虑未必不成。一夕之间，宁国公府大厦倾颓，在京城全无立足之地。稍有提及宁国公府，迎来的就是满身唾弃。事情到这儿还不算完，当天夜里，城南一处宅院里，有人卷了包袱悄悄出门。暗处几道身影迅速跟上，没发出半点动静。阴霾散去，京城迎来了个艳阳天。闻惊舞站在院中，仰面看着头顶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