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收拾好自己疼痛不堪的骨节,勉强站起来,女孩就背着月光看着他,惨白的脸,血红的眼,不堪一击的身体。她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攻击她,谁知红莲只是绕过她蹒跚有去黑色灰尘消失的方向……无能之怒,没意思…女孩如是想。她转过身看着那个不堪一击的背影说道:“刚才你想杀我,我毁掉你的武器,情理之中。但看到你如此执迷,我想可能我真的错了,毁了你最重要的东西。”
她玩弄着自己的辫子,半睁着眼睛看着这个无能的男人,言语间尽是讽刺。红莲木然向前,像他这样的人,从记事起就一直被利用,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会去往哪一个主顾那里,夜草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他坚信那个东西来自他的故乡,人若有根,不再飘荡,就不会有人再无休止的利用他,因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早晚会循着他的根回去的。红莲如此无能,连反抗都要承受如此大的代价…他错了么…就该顺从才能保护他唯一重要的东西吗。女孩三两步就追上了她,她两手抓起两把沙子在红莲面前扬了起来,粗粝的沙尘挡住了红莲面前的月光。红莲气愤的从她身后抓住她的肩膀用整身的重量将她撂倒,而后他咬着牙尽全力捶打她的脑袋,每一次拳头落下都能听见沉闷骨响,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红莲疲惫不堪,汗水浸湿了头发衣裳,他才缓缓停下来,汗水顺着鬓发滴在红莲面前混着的血的黄沙上,女孩的脑袋被锤进黄沙里,还有半个身子浮在黄沙外面。周围寂静无声,只有红莲夹杂着沙哑的沉重喘气声。突然那沙中鼓动,紧接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从沙中浮现,她睁开眼睛看着红莲,反观红莲的双手,沙粒粘在满是血污的手上,指节皮肤崩裂都露出了白骨。“你打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恐惧,但是…我没有死更没有受伤。这该死的荧幽双环终是把我变成了怪物。”
她站起身来,沙从她瘦小的身子上流下来。即便知道有荧幽双环她不会死,但是,每次危险到来时,她还是会害怕,恐惧,她要用这些人的情绪来提醒自己,她是人,不是怪物。红莲被无形的锁链拖着行走在沙海,她忽而轻功如飞燕踏过枯树,忽而闲情逸致行在沙中,红莲像个被忘记的狗,跌跌撞撞随着她的轨迹受罪。她是不会受伤,但红莲已经遍体鳞伤。沙漠尽头,胡杨林外,玉带泉头,有座万里亭,亭中有个黑衣带刀的高大男人等着女孩,此刻,天已经亮了,日初升,暖金泼洒,他的黑刀白刃寒光幽幽,无视日光,独在一处。女孩走到亭子里,把红莲向男人一丢,而后认真的说:“我还有别的任务。他交给你,我走了。”
她转身利落离开。轻功掠影,转眼无踪。红莲已狼狈不堪,衣裳又脏又破,发丝裹着尘土,他抬头看那个黑衣男人,面如山石,目若深潭。他一身黑衣干练利落,腰带上挂着一排飞刀,冷冰冰的武器,冷冰冰的人。红莲早被折磨的只剩躯壳一件,行尸走肉一般。他雪白的脸被划伤,就像滚在脏地上的脱壳鸡蛋。手脚血淋淋的,浑身都脏兮兮的,黑衣人看了看他平静对他说道:“阿云小孩子心性,把什么东西都当成玩具,不懂得爱惜。辛苦你了。”
红莲僵硬的抬头,平视着他的眼睛,他无力的问:“我有什么用,能让你们抓我不杀我?”
黑衣人严肃回应:“天人指示,大漠月肖城有神医,寻得要带回宫,那城中只有你一个人是医者,那神医一定是你。我们不会杀你,更会护送你去褚悲国王宫。”
他几乎停滞的思想缓缓动了动,褚悲国,天下之主宰,像太阳一样,令所有蠢蠢欲动的阴翳安分守己不敢造次,番邦小国安分守己,不敢轻易叫战,每年都会有小邦首领入褚悲影都,观复城述职。他们缺的,褚悲都会满足他们,他们没有开战的理由,也不能激活自己的贪心。褚悲就像一株巨大的扶桑,遮天荫地,庇佑众生。它如此的大,定包揽这世界上所有的秘密与历史,那么,关于红莲的故乡,这里也一定能找到答案。即便没有,他已经摆脱了月肖长老的禁锢,在此地也可以好好的活下来。“我的针被阿云捏碎了。没有针我就不是医者,更不是神医。”
他对黑衣人坦诚的说。不知黑衣人从哪里召来一辆马车,搀扶着他将他向马车上送,一边送一边说:“神医不必担心,王宫中,上医大殿里,什么都有。”
红莲稀里糊涂上了马车,马车虽简单,却能遮风挡雨,且里面早就备好了软软的垫子和棉被,黑衣人知晓阿云的脾气,她一定会把红莲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红莲一定会累。果然红莲上了马车就窝在垫子上睡着了,极限的疲惫根本容不得他强撑。黑衣人守在他旁边,驾着马车,朝着观复城的方向走。天人所指的神医,应当以大礼相待,只是现在离王宫还有千里之遥,一切需简单谨慎。看红莲这样子,被阿云折磨的差不多了,能活着就已经万分感激,早已无心嗔怪虚礼。马车快速前行,官道平整坦荡,路边陆陆续续有些茶肆,赶路不饥不渴。黑衣人的刀光寒澹,照退所有的凶恶,一切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