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担心的也跟着问了一番,“这是真的?最近边塞消息少,还以为那边一直胜仗,谁知道会这样?哎,最近人心惶惶,宫里的人都度日如年呢,整日盼望边塞战功多一些,现在看……哎……”张公公同样摇头,两人低头又议论了一番外面的传闻,互相倒了好,相继按照相反方向走。赵公公一路上脚步不停,生怕路上再耽误了时辰。可不想,才离开没多久的张公公又追了来。“赵公公!”
秋实一怔,浑身紧绷。赵公公也被吓住了,“什么,谁?哎呦,张公公,您可把我吓死了,还以为是之前几日进来的大盗。”
张公公提着灯笼,在赵公公跟前照了又照,走近前去,又在赵公公身上看了会儿。“赵公公,刚才说去哪里的?”
赵公公笑起来,“我是去那边的贵人要一些樱桃糕,可是有什么问题?”
张公公看看赵公公,又瞧瞧前边的路,呵呵笑了。笑声诡异,在黑夜里像是吃人的鬼笑声。“赵公公看记得去贵人的那边的路啊?”
“嗯?记得啊,是怎么了?张公公是不是有什么疑虑,还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秋实手里紧紧握住的刀子,早准备好了,毒粉也涂在了刀子上,只等张公公发现什么不对的时候一刀毙命。这样拖延怕也要耽误她去地牢的时间。可张公公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打算。秋实急的额头冒了汗。赵公公说,“贵人之前的院子不是被大火烧了,如今搬了那边贵妃的院子吗?可是我记错了?”
张公公恍然的哦了一声,哈哈干笑,“是我忘记了,差一点误会了赵公公。也是,最近事情多,大家伙都累着了,最近精神紧张,凡事小心也是正常,但怀疑了赵公公实在是我太担心的,公主也要等着急了,我就不耽误了赵公公,慢走!”
赵公公继续点头哈腰,笑望张公公离开,转身继续快步前行。这条路走了许久,久到快要天明了才拐弯进入别的院子。在一处僻静的树荫下。赵公公拿了牌子给秋实,“进去后,不可乱走动,直接去地下三层,狱卒在里面会带着你去,不要多说话,一个时辰就要出来。如果……哎,别的我不管,如果出了事,可不能把公主供出来,记住了?”
秋实点点头,时间太紧,她抓了牌子就走了。赵公公在原地望了好一阵子,才惴惴不安往回返。再回来,手里的确多了一盒子吃食,脚步也放慢了。秋实按着之前杜娥交代的路线,一路向前,走了一段路就有人过来跟秋实对暗号。“晨起。”
“天明。”
那人一点头,上下看了秋实一眼,低声交代说,“进去后一直往左手边的路口走,里面有人接应,还上衣服后不要说话,等一等就可以见到人了,记住,一定不能说话。”
秋实点头。那人领着她进了漆黑的山洞,里面应声开了铁门。灯光亮起来,两三个人从里面出来,跟秋实点点头,就有人拽了秋实进去。地面坑洼不平,这一哭走的实在不安静。几个人也是不说话,脚步极快,秋实勉强跟上。入了地牢,一开始一片漆黑,后面渐渐明朗。到了地下三层。传来一股熏人的恶臭,秋实差一点被呛的晕在这里。面前的人忽然站住了。秋实也停住了脚。那人跟秋实比划了一下,“那边……”秋实点点头,刚要说话,传来了脚步里面的咳嗽声。“谁?”
秋实一怔。顺着声音望过去,只瞧两个男人,顺手顺脚走过来,可足落无声,就是呼吸都很浅,若非那人说话,秋实甚至感知不到他。绝对是个高手。秋实面前的人拱手,奇怪的手势在跟前比划了一番。那人盯着秋实看了许久。“叫什么。”
秋实没吭声。那人继续说,“叫什么名字?”
秋实还是没说话。那人继续盯着秋实。过了会儿,一点头,“去吧!”
秋实舒口气。领着她进来的人狠狠拽了秋实的手,咿咿呀呀的往里面走,在地上拎起来一只木桶,递给秋实,指着里面的角落,“阿巴阿巴!”
秋实似懂非懂只管点头,提了水桶沿着漆黑的路往里面走。走了会儿,里面有叮叮当当的铁链撞击声。秋实站住了脚。旁边的地牢里面露出半张雪白的脸,冲着秋实龇牙,半条手臂断了,骨头在外面,被驱虫啃咬。秋实忍着恶心低着头,继续走。再走,地牢里面一个男人不住磕头,嘴里面呜呜咽咽不知道说什么。里面更有几个女人,互相抱在一起小憩,听到脚步声抬头睁眼,死气沉沉的眼神里都是失落跟绝望。秋实一路看过去,没瞧见她想见的谢居安。但她没记得往回走,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段,陡然,她停住了。地牢里,牢门拴了铜锁,里面地上铺的枯燥已经被血水染成了红色。秋实就那样望着血泊里面的人,长发盖住了他整张脸。但她还是认出了他。那个总笑呵呵的谢居安。秋实蹲下身来,打开了木桶。里面是清水,飘动一只脏兮兮的抹布。她洗干净了抹布,洒了胭脂上去,又搅拌了一些消毒水跟清晰伤口的药水,最后才压低了声音叫他的名字。“居安!”
躺在地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秋实激动的双眼里盈满了泪水。她继续叫他的名字,“殿下!”
陡然,地上的人爬起来,速度很快的抓了栏杆。双眼漆黑,脸颊上一条伤口白肉外翻,几条白色虫子在里面扭动。他动了动唇角,“秋实。”
无声,但的确在叫她的名字。秋实激动的捂住他的嘴巴。谢居安勉强动了动手指。秋实站起来望着铜锁,这才明白,铜锁早开了。她推门进来。秋实蹲下来抱住了他。谢居安浑身战栗,脱了外皮的手臂上早结痂,散着恶臭。秋实也不说话,咬住薄唇忍住泪水,一点点擦他身上的伤口。药水反噬很大,似乎能听到皮肤被药水消融的声音,莎莎,莎莎……过了会儿,药水入体,伤口消毒后愈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秋实坐在地上,依靠在谢居安枯瘦如柴的怀里。他的心跳依旧强健有力,只是怀抱再没之前的强壮。过了会儿,谢居安勉强能动了手,抓了秋实的衣服。秋实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我死不了。”
谢居安说。秋实点点头。“朋友来看我,现在我这么狼狈,实在不好意思。”
秋实笑起来,“我想带你走。”
谢居安呵呵笑,“走不了,你自己出去可以,赵遮跟我说了。”
秋实不知道赵遮哪里的本事把宫里安排的这样仔细,但能进来就能出去,肯定也有办法带谢居安走。“我必须带你走。”
秋实坚定的说。“傻不傻,明日我就要被拉出去行刑,到时候找不到我人,你以为帮你的这些人就能安全了吗?”
秋实不听这些。两世以来,她都没任性过。从前为了活命,如今为了秋家。日子总过的如履薄冰,到了如今她还不能为自己而活,岂不是对不起这样的一生。“我带你走。”
秋实站起来拽了谢居安的手。谢居安懒洋洋趴在地上,傻笑摇头,“我走不了,我的腿断了。”
秋实这才注意到,他之所以为一直趴在地上,是因为双腿……她立刻慌张翻找怀里的胭脂,可自己出来的时候着急,只想着谢居安肯定受伤严重,只带了治疗伤口的胭脂。接骨的胭脂还在公主的房里。秋实急的红了眼睛,狠狠拍了自己一下。谢居安攥了她的手,“做什么?”
“我出来的急,忘了东西。我明明准备了的,我必须带你走。”
谢居安笑起来。他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她。秋实狠狠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她抓了谢居安的肩头,提了口气,直接把人背了起来。谢居安吃惊伏在他背上,“你,你做什么?”
“我带你走。谢居安,我是秋家的人,当年秋家出事,哪怕家破人亡也没想过要放弃秋家任何一个人,如今也一样,我秋实更不会放弃你。进宫只能一次,我也这做这一次。我一定带你出去。”
“哎,秋实!”
谢居安要被她逼疯了,狠狠抓了她的手下坠,“秋实,秋实,你听我说,你带不了我的,我一个男人,我……哎呀,秋实!”
谢居安也急了,伸手要去封了秋实的穴道。可这双腿站不稳,一条手臂离开了秋实的肩头,整个人开始往地上滑落。秋实一个没站稳,歪歪扭扭就要往地上倒。秋实也是生气,回头不顾谢居安哪里还在痛,一把抓了他的衣服继续往身后拽。“你要是还跟我犟,我现在就杀出去,到时候也能把你带出地牢,但又是另外一种情况。谢居安,当日你跟我潜伏进了井危的山庄,你也对我说过不放弃我,如今我又如何放弃你?你答应去看我,可现在你在地牢里还如何去看我。你,哎,再乱动,我现在就杀出去。”
秋实一把抽了刀子出来,赤红眼睛望着他。谢居安一怔,惊的缩了手。“做什么这么凶?但是秋实,我现在还走不了,我只是断了腿,我不还活着吗?我现在脸上伤疤都好了,我……等等,有人来了。”
果然,脚步声近了,很急,正一点点接近。秋实瞪圆了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屏住呼吸,毒粉已经捏在手心里。“快走!”
突然,方苦闯了进来,一身血红,“出事了,我带你们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