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一身月白色常服,衣袖上绣着血红色梅花,仿若冰天雪地里开出的灼灼寒梅,偏这人生就一张阴柔秀美的脸,那一身气质温润如玉,着这样一身衣裳,行走间真真是如玉公子,陌上无双。周瑾恪心想,这样的男人满京城都是,繁华盛京最不缺的就是吟诗作画咬文嚼字的世家子弟,这样的人他一拳可以打死十个,也不知道那女人喜欢他什么。恰在此时周向晨也看到了他,明显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周瑾恪,周向晨愣了愣,随即赶紧上前行礼,“王兄,你怎的会在这里?”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铺子的牌匾,疑惑道:“这是十里香没错吧?多日不见,王兄怎的竟也会来这种市井地方?”
周瑾恪眯着眼打量他,这只酸鸡还暗戳戳的打量他手里写着“桂花糕”的盒子呢,周瑾恪顿时计从心来,笑了笑道:“太子妃爱吃这个,只是她懒怠不爱动,孤来给她买一些。”
说完还意味深长的咳了一声,“什么市井地方?只要是太子妃喜欢的地方,这便是最高档最大气的地方!”
周向晨愣了好半晌。他才离京几月,他们才成婚几天?什么时候关系竟这么好了?不过他也不是傻子,愣了会儿之后,很快就明白过来,周瑾恪这是故意说话气他呢。他的太子妃过去喜欢自己,这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周瑾恪故意这样说是想告诉他,他们夫妻二人现在关系好着呢!周向晨心想,要是真的好就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炫耀了,这人啊越是没有什么就越爱炫耀什么,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太子妃的心不在他身上。周向晨差点就想哈哈大笑了,容笙有多喜欢他他自己能不知道吗,怎么可能才跟他成亲几天就变了心?天塌了容家那蠢货都不可能会变心的!看来他的王兄这是绿帽子戴着不舒服,急着想摘下来呢!想清楚了这些,周向晨开心得不得了,笑哈哈的道:“这样啊,那王兄跟太子妃感情可真是好呢,真是羡煞人也啊!”
“你别搁这儿阴阳怪气的。”
周瑾恪索性收起笑容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本来就是针锋相对的搁这儿搞什么兄弟情深呢,“孤跟太子妃感情好不好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说着周瑾恪上前两步,在他耳边悄声道:“丞相如今被禁足府中,你可要小心点,万一哪天人死了,你能依靠的大树就倒了,到时候你还拿什么同孤争?”
“这就不劳王兄费心了,臣弟有父皇的宠爱就足够了。”
周向晨轻笑一声,“那就不打扰王兄给太子妃送桂花糕了,臣弟也要买桂花糕呢!”
说着他便与周瑾恪擦身而过,眉眼间神采飞扬。“如此便好,孤可不希望你早早的死了。”
周瑾恪冷笑,眸中寒意凛凛。回到马车上,他便对楚恒吩咐:“看好太子妃,不许她跟周向晨见面,若是周向晨的桂花糕送进了东宫,你们一个个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是,属下遵命!”
周瑾恪这才命车夫回东宫。天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四处皆是热闹灯火,东宫门口亦是灯笼高悬,门口巍巍石狮默然矗立,冰冷而又无趣。周瑾恪和往常一样情绪淡淡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直到抬头看到大门边站着的容笙。那个女人正在焦急的走来走去四处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及至看见他的马车,顿时面上一喜,提着裙角便向他的方向跑来。身着大红裙子的绝色佳人逆着光蹁跹而至,夜风扬起裙幅飞舞,那一瞬间周瑾恪感觉到心脏一窒。有人等候,有人朝他奔赴而来,原来这人世间还有这样美好的东西。可惜,很快他的欢乐就被打断了,朝他跑过来的人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心中对他依旧恐惧,却装作沉稳,面不改色的朝他行了个礼,问道:“殿下,臣妾听说那副千户大人死了?”
周瑾恪心头一下子被泼了盆冷水,动了动僵硬的舌头,他不利索的问了句:“你在门口等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容笙一脸真诚:“对啊殿下,臣妾让人看着,说您回来便来告诉臣妾,结果这么久您都没回来,臣妾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些着急,便在门口等您了。”
周瑾恪听到自己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刚刚才舒展开的眉眼瞬间又闭合起来了,没回答容笙的话,他气鼓鼓的往里面走。容笙不知所以,跟在他后面:“殿下,那副千户大人为什么死了?”
“因为父皇赐了他毒酒,他喝了,就死了!”
翩翩公子不再翩翩,说话带着呛鼻的火药味。容笙更加懵了,“父皇为何要赐他毒酒?就算他夫人在宫中做了坏事,可他完全是蒙在鼓里,此事跟他何干?”
周瑾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倒是善良,在考虑他人的生死呢?”
“不是,殿下,臣妾是觉得这位大人死得有点冤,不过臣妾主要是想问一下,此事父皇是如何处理的?那几个贼人都交代了些什么?父皇他有没有大发雷霆说要罚臣妾什么的?”
周瑾恪抬起脚继续往前走,一大盒桂花糕坠得他的手有些沉,他的脸色更沉,“说了,父皇说明天就把你的脑袋砍了!”
“啊?!”
容笙脚下一踉跄,踩着了路上的石子,一下子身体就往旁边倾倒,周瑾恪眼疾手快拉住她,由于惯性顺带着将她带进了怀里。只听到怀里人疼得嘶嘶抽气。“脚扭了?”
“嗯。”
周瑾恪松开她,正要弯下腰去查看伤势,一低头便对上她泪汪汪的眼睛。那眼睛里尽是惊恐害怕。周瑾恪心头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气话对她来说有多恐怖。砍脑袋啊,不是砍大白菜,谁不怕被砍脑袋?他心头一软,声音也放软了一点,“此事跟你没有关系,父皇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他怎么会怪罪你!至于那林大人,他夫人买通宫中侍卫,此乃连坐的大罪,再加上他自己买官卖官,数罪并罚,本该是要推到午门游街斩首示众的,不过这事毕竟跟你有关系,父皇为了皇家颜面,想着此事不宜声张,便赐了他一杯毒酒。”
他没有告诉容笙这其中涉及党羽之争,也没有告诉容笙他对林大人的死起到了怎样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