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苏苏点了点头，嗓音嘶哑：“刚刚这种毒蛇，和外面的大鲵，巨蛛一样，都喜欢湿热的环境。这里的生态并不适合它们，所以我想，它们并非这儿的原住民，是被人带来豢养的。”

师爷悚然一惊：“养，养的？苏姑娘在说笑吧，谁会养这种怪物，这养来何用？”

“自然是为了让人无法靠近这里。外面的祭祀坑，想来也是人为引导，目的就是喂养这些怪物。”

“好大的手笔，可他们不远万里，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难不成就为了守护这一屋子的壁画？”

贺苏苏垂眸看着地上的蛇尸，语气寒凉：“大鲵不敢靠近山洞，毒蛇不敢接近望舒神像，为何？这些动物可不是大月氏子民，不会敬畏神灵。除非这山洞里有让它们害怕的东西。”

就好比巴浦洛夫经典条件反射，豢养大鲵和毒蛇的人，让它们的基因里刻下了靠近山洞会有危险，族群繁衍下去，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天性。望舒神像在大月氏意义非凡，贺苏苏猜测，应当是画像上的颜料混杂了驱蛇的药粉。但贺苏苏想不通，以大月氏人近乎疯狂的迷信，这毒蛇如何能进入山洞？方才蛇洞被堵，这些蛇很轻车熟路的就从墙壁间的缝隙里钻进来了，显然创造之初，大月氏人就没想着把毒蛇拒之门外。那些毒蛇可是从比望舒还高的地方爬下来的，以大月氏的信仰，不该容许这样的存在才是。距离那声巨响过去约莫有两三分钟左右，一切如常，贺苏苏心底却愈发不安。“合欢，大月氏流传的望舒传说中，有没有和蛇有关的？”

合欢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抱歉，我对大月氏所知实在不多。”

贺苏苏走到画像底下，忽感觉自己钻了牛角尖，于是处处充满了矛盾。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洞是大月氏人建造的，不可能将真正的大月氏后人困死在里面，于是发现了望舒神像的端倪。矛盾在于，神像的一线生机不应当是大月氏人留下的。但若是工匠为了逃生所用，此前的猜想便又将推翻。仿佛陷入了悖论。方才山洞晃动间，墙上好些漆掉落，精美的壁画如今瞧上去有些不伦不类，也只有望舒神像完好些。贺苏苏看向北冥熙触动的机关所在，脑海中倏然有根弦触动了下。“是玉佩……”北冥熙闻言，将玉佩取出交给她，低声：“发现了什么？”

“我只是在想，玉佩如果是山洞的钥匙，理应很重要才是，大月氏人怎么会把它丢了？”

薛侃咳了两声，虚弱道：“会不会是他们遇到了什么意外，匆匆离开，无意间将玉佩丢失。”

他脸色愈发苍白，贺苏苏皱了皱眉，伸手把脉，探出他是因为劳累过度又失了血才虚弱后才稍微放下心来，找出些补气养血的药丸给他服下。才道：“我猜也是如此。那批大月氏人到这儿的时候，族中正逢战乱，势必无法安心作画。而且大哥说过，进入山洞后便被人打晕了。所以，我想当时大月氏人匆匆而来，其实是为了将山洞真正的秘密藏起来，为的就是避开后来的那股势力。”

他们现在所在的山洞，是一层掩饰，这些壁画是掩饰的外壳。大月氏人深谙人性，熟悉他们这个族群的人知道他们的信仰，所以也会先入为主的不去怀疑望舒神像。于是残存的那批族人，宁可冒犯神祇，也要将机关留在神像上。玉佩真正要开的门，是画像上的门。贺苏苏抬手，将玉佩放到了画像上神女缥缈的衣带间。被北冥熙按下的凹陷恰好符合了玉佩的形状，当玉佩严丝合缝的嵌入时，山洞再次晃动起来，神女像将甘霖撒向人间而形成的那条河轰隆隆裂开，塌出了一个洞。北冥熙率先走了进去。离开山洞的那一刻，地下河流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似方才他们一直在另一个空间里，骤然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吴庸目瞪口呆：“老艄公果然经验丰富，地下河确实是往这边流的，可咱们方才怎么丁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那些石壁应当是特殊的收声材料制成，大家小心些，那些蛇也不知还在不在。”

一听到蛇，吴庸差点没跳起来，当下紧紧挨着城主府那两个壮汉，将火折子重新取了出来，犹豫一瞬，还是先问北冥熙。“王爷，现在能点明火了么？”

北冥熙淡淡颔首。火把光亮一起，四周顿时清晰起来，和他们刚下来时的溶洞差不多，这也是个天然形成的溶洞，而不同的是，前方有一座漆黑古朴的祭坛。贺苏苏一看这祭坛的模样，头皮就一阵发麻，简直和五仙教秘境里的一模一样，不过五仙教秘境里放的是一口棺椁，这里是一张石桌。石桌上似乎还放了东西。北冥熙朝她看了眼，微微点头，随即腾身跳上祭坛。所有人一阵紧张。这一路行来，几乎要被这里头的种种机关吓到精神紧绷，生怕那石台子上突然冒出什么毒虫猛兽，或者机关箭弩。北冥熙拿起了石桌上的东西，就着夜明珠的光亮皱眉看了起来。“王爷，上头是什么呀？您快下来吧，在这上头怪吓人的！”

吴庸已是惊弓之鸟，看着北冥熙身影藏在那巨大的黑暗之中，高高在上又孑然一身的时候，心底无端有些害怕，忍不住出声催促。北冥熙被叫醒一般，目光微动，随即跳下高台，回到众人身边，将手上的帛布递给贺苏苏。“是大月氏地宫的构造图。”

贺苏苏心想，那你该给合欢才是，给我做什么。却还是接过，在众人面前展开。初时贺苏苏还不理解，为什么是地宫而不是王宫，但看过构造图后，便恍然大悟。构造图分为两部分，地上和地下的部分，两部分是完全对称相同的，仿佛是照着镜面画出来的一般，光是构造图就足以令人惊叹。难以想象，若这地上地下两座宫殿立体的展现在眼前时，会是何等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