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中黑沙暴是大月氏国主召开的,为的就是那数以万计的珠宝不落入别人手中。极有可能在建国之处,大月氏先祖便考虑过这种情况,将财富全都转移到地下宫殿。当地上的宫殿被风暴吞噬掩埋后,地下宫殿反而能最大程度上的保存完整。有了这张图,他们才能找到地宫的入口,避开其中的种种机关。众人忽觉这一路冒的险都值得了,唯有合欢的脸上仍是没什么喜色。贺苏苏以为她是想起旧事,触动心绪,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等这件事了结了,王爷便会履行诺言,让你与步六孤姑娘团聚,安度余生,不会再有人因这些旧事寻你麻烦了。”
合欢摇了摇头,淡淡:“我与王爷的约定,是护她周全,余生安乐。她的余生里并不包括我,我是害她有家不能回的人,亦不愿再出现在她眼前。”
贺苏苏无言以对,轻叹一声。拿到了地图,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离开此处,只是被冲下涡流时,羊皮筏子一支毁了,一支丢了,这地下河如今也不知流到了什么地方,尚不知前路多长,如何离开倒成了头疼的问题。顺着水流声,他们回到地下河附近,果然已经不是来时的那一段,也不知隔了多远,原路返回更不可能。吴庸苦着脸:“没曾想咱们生死里走了一遭,竟折在此处。诸位,咱们莫不是要凫水离开罢?”
贺苏苏苦中作乐,打趣:“师爷不是水性极好么,想来凫个一段不是问题。”
“别别别,这地下河暗流涌动,说不准水里还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在下不敢托大。”
老艄公忽然翕动鼻翼,站起来四下转动,师爷草木皆兵:“老丈,你嗅到什么了?莫不是刚刚那些蛇跟过来了?”
“老朽好似嗅到了我那羊皮筏子的气味儿。”
艄公大半辈子都在江上与筏子相伴,彼此之间十分熟悉,那筏子是羊皮制成,味儿也比旁的舟楫大些。只是贺苏苏自认嗅觉还算灵敏,闻到的也尽是水汽潮腥,并未嗅到什么羊皮筏子的气味儿。老艄公兀自顺着气味找去,众人也只得跟上,忽然吴庸惊呼道:“老丈这鼻子神了,快瞧,那不是咱们放物资的筏子吗?”
前方十丈左右有一个弯道,积成了个水潭,恰巧一块尖石横在其中,好些被水流冲下来的东西便堵在里面打旋出不去。其中赫然有一张羊皮筏子,还算完好,潭里还漂了好些他们的东西。物资都是用防水的油布包裹了,几人合力将筏子和物资捞上来,发现里面的东西都还能用,不由的惊喜。此前落水,草草的烤了会儿火,身上并未干的完全,这地底下阴冷潮湿,实在冷得很。几人把物资分了,各自换上干燥的衣服,吃了些食物,稍作休息,等着艄公把筏子重新固定好。老艄公道:“几位是要去夜郎罢?老朽这脑子若还灵光,记得不错的话,六道口到夜郎的大致方向与这地下河倒是吻合。老朽直接将诸位送到夜郎?”
吴庸喜不自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一路上多亏了老丈照拂,回去之后,定让城主重谢。”
他们原本以为会和薛侃上次一样,直接回到塔尔干,但没曾想出了这么多意外,眼下直接去夜郎似乎也不错,皆都应下。山洞中不知日夜,吴庸那只石英表被水一浸也坏了,但大抵是能感觉过去了一夜,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却不敢在这溶洞里休息,谁知那蜘蛛大鲵和毒蛇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也只好拖着疲惫出发。地下河水流看上去缓和,流速却不慢,大抵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船身咿呀一声轻晃,一道光透过溶洞的出口照进来,众人再次见到了天光。果然已经过去了一夜,昨日午时被卷入乱流,此刻约莫正是巳时,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水流清澈见底,两岸长着葱郁的常青树,鸟声啁啾。贺苏苏躺在筏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覆住眼睛,轻声感慨:“真好啊,我感觉我活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难怪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天的见闻,是在下读了十余年书也不曾见过的光景。对了苏姑娘,你此前说过,要送几卷轶志杂文给我,不会不算数吧?”
贺苏苏哭笑不得,忽然觉得塔尔干能做大做强,只怕和城主夫人脱不了干系,同这几位卧龙凤雏关系不大。“作数。等回城后,我亲自挑几本送于师爷。”
她笑着抬眼,偏头正对上北冥熙含笑望着她的目光。偷看被抓到,王爷也不脸红,笑意更深。贺苏苏伸出手握住了他,心想这样也挺好,珍惜当下才是她的人生准则。正遇上顺风,船行的更快,到傍晚时分,已然望见了城郭的轮廓。码头上熙熙攘攘,繁华不输塔尔干,而且几乎不见中原人,往来的都是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的胡人。吴庸身为塔尔干城主的左膀右臂,也来过夜郎国几次,小声介绍道:“夜郎是个小国,以盛产香料闻名遐迩,而且这里的美人都是一等一的,享誉塞外。”
前半句都是虚的,后半句才是师爷的重点,那小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夜郎国的香料到了中原,身价能翻两倍不止,薛侃这等生意人,自是不会放过,在夜郎也有经营,船刚靠岸,便有商行的人上前接待。“东家,您受伤了?”
那商行管事也是有眼力见的,见薛侃腿上有伤,当即殷勤的唤来脚夫让众人上轿,自己却恭顺的站在一旁:“属下以命人去找城中最好的大夫,没有提前考虑到这点,是属下疏忽了。”
薛侃温和一笑:“文掌柜不必费心,我妹子会些医术,已替我瞧过,没什么大碍。”
文掌柜早听说过东家有一义妹,极受器重,连代表东家身份的玉佩都送出去了。但这义妹身份神秘,鲜为人知,薛侃又独身多年,偏远些地方的商行掌柜自然八卦,觉得这是东家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