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有些嘲弄地勾起唇角,“忽视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只看她又有什么用呢?”
他摸出香烟咬在嘴里,却没有点燃,放松靠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吊灯口齿不清道:“我们家小辈里,就曼曼一个女孩,所有人都当宝贝一样宠着,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不值钱呢?”
正是因为这样,当年她为了一个男人要回国,才会让全家上下久久无法接受。赫连聘闻言,眸光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苏天维侧过头,眼神慢慢变得寒凉,“是因为主动送上门的,所以就轻贱吗?”
“我从不觉得她轻贱。”
赫连聘站起身,神色依旧难看。苏天维忍着从背后狠狠踹他一脚的冲动,“可你轻贱她。”
“并没有。”
赫连聘道。顿了顿,他又说:“人都会犯错。”
言语间语气淡淡,听不出半点愧疚。“呵。“将“犯错”两个字重复一遍,苏天维嗤笑一声,“你真是可怜到可怕。”
说完直接起身回了房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根本不需要特意做什么为妹妹出气。因为就如今的情形来看,赫连聘早晚会自食恶果。他走后,赫连聘独自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才抬脚上了楼。房间里,苏曼宁已经在玲姨的帮助下洗漱好,正打算上床。因为准备睡了,屋里只有床头灯亮着微弱的光。听到门响,她和玲姨一起转头看了过去。“先生。”
玲姨欠了欠身,跟着轻轻带上门离开。苏曼宁眼神在他身上停顿一瞬,而后继续走到床边坐下,垂下眼睛不再看他。“这么大的房子,就没有别的房间么?”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发问。今晚,她没有再试图赶他。昨夜她已经失败过了。赫连聘没有立即回话,只是缓步走到床边,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昏黄的灯光映在他右半边脸颊上,而左侧的一半五官,全都隐在阴影里。光影的交错,只会让他面部轮廓更为清晰。但一贯看起来冷酷凌厉的他,此刻眉梢眼角之间,却隐隐透出几抹孤冷。奈何苏曼宁此刻并没有看他。她精神还是不好,只觉得眼皮沉重,一心就想早些躺下休息。所以半晌后,发觉他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心里就升起几分不耐。“我是受害者,不是犯人。”
她说,语气中含着一丝埋怨。这两天在房子里,她去哪都有保镖或者玲姨跟着。即便这样,晚上睡觉,他还要亲自来盯着她。至少,他是这么说的。——“放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是他的原话。“我以前做错了。”
赫连聘终于开口,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突兀。而这句话,对于他来说,并不好说出口。苏曼宁缓缓抬眸,眼睁睁看着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我无法接受,你彻底离开我。”
他与前一刻的姿态截然不同,自下而上地望着一脸不高兴的她。事实上,他不仅仅是无法接受。他怕。怕她跟着家人离开,永远不再回来。她父母到来的时间他不清楚。但这并不影响他心底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不断加重的恐慌感。苏曼宁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一点一点抽离。她轻吸一口气,缓解鼻根泛起的酸涩感。然后轻声说:“我很早就离开你了,而且,是你亲口要我离开的。”
赫连聘凝视着她,像是忍受什么痛楚一般皱了皱眉,“我犯了错,你该给我机会改正,不是么?”
苏曼宁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想触碰他。可稍微一动作,肩上的伤口便疼了起来。“不要再说了,我很累了。”
她骤然清醒,忙站起身,把自己从他的气息中剥离出来。“你愿意留下就留下,但是,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她说,而后走向床的另一侧,慢慢躺下去,闭上了眼睛。她刚刚几乎动摇了。虽然他没有直接说明,可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他在求和。他在请求她给他一个机会。好在,身上的伤痛及时提醒了她。她已经吃够了教训。无论如何,她赌不起了。屋子里半天没有动静。苏曼宁不知道赫连聘在原地待了多久。她在有些沉闷的气氛中,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这一晚之后,苏曼宁发觉赫连聘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但仔细观察,又觉得他和以往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冷硬淡漠的一张脸,行事作风照旧强硬霸道,多数时间也还是沉默寡言。而在某天早饭间,她差点失手打翻牛奶杯,却被身边的他眼疾手快扶住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过来,他具体是哪里变了。——他几乎把工作以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他们共处同一空间的时候,即便是在偌大的客厅,他也一直停留在她周围三步以内。而不在同一地方时,她多次发现玲姨偷偷接他的电话。几次听下来,她发现他问的,都无非是一些“吃了什么”,“睡得如何”之类,日常又无聊的事情。就仿佛,他只要看不到她,就会特别不放心。一天五六通电话,也不会心安的那种不放心。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在赫连聘越来越适应这种生活的时候。苏曼宁却越来越想离开。“哥哥,你和赫连聘说什么了?”
她不由得问哥哥。苏天维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怎么?他关注你,你受宠若惊啊?”
“胡说什么。”
苏曼宁皱眉。如果放在没离婚之前,她确实会觉得受宠若惊。但现如今,赫连聘对她的关注,只会成为她的负担。——她对他还是难以抗拒。虽然程度较以前的十二分相比,只能算上四分。但也足以让她担心,自己会不会一时糊涂,被他的转变打动,最终重蹈覆撤。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苏天维上下看一眼她的表情,笑了笑,“你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向家小少爷怎么办。”
他倒是乐得看赫连聘如今这幅想挽回,但不得其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