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杀人是在父亲将我安插进军队的时候，为了立威，亲手砍了一个违反军纪的纨绔。那是我第一次尝到杀人的滋味，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一夜，第二日，照常去军队里操练。”

“你不晓得那种感觉，那时候，每每到夜里，我都会觉得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会回来找我，在战场的死的人何其多，我知道自己不该抱有这种想法，可是我改不过来，所幸的是，后来我终究还是习惯了。”

“这世界上，你以为恐惧的东西，其实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裴景铄稍微松开了一点，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见过这样子的神情，好像是痛苦，却又好像是解脱。“所以，不要放弃生的希望，”说着，他顿了一下，眸色微沉，“即便是为了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不好过。”

只要能有让你活下去的东西，什么都好。即便背负着复仇与痛苦，即便变成另外一个不认识的模样。乌云似乎有一瞬间遮住了太阳，我感觉身上有些冷，盯着裴景铄的眼睛，我点了点头。他忽然就笑了起来，像是一个拿到了糖果的小少年。我犹豫了一下，回抱住他。怀中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继而渐渐软了下来。有风吹过回廊，卷起了落花不知飘往何处。不得不说，在裴府的日子远比在宫里头舒服。裴景铄除了某一日出去为我安置好红药的尸首之外，便一直在这小院子里头陪着我。我没有问他为何这几日如此空闲，其实，答案不问也是知道的。或许是我在乾明殿的举动吓到了他，所以，即便我已经告知过他我不会再寻短见，他却仍是日日过来看着。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这世上但凡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裴怀嵇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他的到来在我意料之中，或者说，我原本就有在等着他来找我的意思。这个在朝中混迹了多年的老油条笑呵呵的在我对面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我说道：“小殿下如今觉得怎么样？”

“不用叫我小殿下，夏青岚已经死了，在你面前的是苏锦荷。”

我抿了一口茶，不看他。裴怀嵇道：“殿下可还是不愿意，你难道忘了……”“夏青岚确然已经死了。”

我打断他的话，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但是夏青岚做得到的，苏锦荷也做得到，夏青岚做不到的，苏锦荷，却未必做不到。”

都是聪明人，这话里头的意思，我相信裴怀嵇能懂。果不其然，他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苏大人果然明智，老夫没有看错人。”

说着，他叹了口气：“若是梦婷能看到这一幕，一定很是欣慰，唉……”听到他提起姑姑，我笑了笑，说道：“姑姑自然会很是欣慰我已经长大了。”

但是，她却不会多看这个已经被权势障了眼的男人一眼。无论曾经的爱情有多美好，一旦被掺杂上其他的东西，爱情这种事物，就会瞬间变得肮脏。想到这里，我定了定神。所以，裴晋源，便是我，对不住你了。裴怀嵇瞧见我这模样，便是也猜到了不少，随便说了几句，便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喝完了杯中的茶水。曾经的我不会想到有一日我会插足到这王朝的漩涡之中，但是曾经的我也不会想到，有一日，我在乎的人都离我而去。所以说，命运呐，真是让人讨厌，而又热爱着。而如今，我就要看看这命运，到底能奈我何。裴府的日子不会长久，独孤离傲没过几天便下了圣旨召我回宫。许是看出了独孤离傲对我的态度很是暧昧，裴怀嵇找了我去凉亭里，侍从说的是要闲聊旧人，我却知道，这个老狐狸，醉翁之意不在酒。凉亭很是别致，裴怀嵇坐在石桌上，对我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气度，即便已经是一个中年男人，却完全没有半分迟的模样，我突然想到了姑姑，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也怪不得姑姑会被他偷走了心。“不知裴大人唤锦荷前来有何事？”

我坐下来，看着裴怀嵇直接问道。这个老狐狸一肚子坏水，倒不如直接开口问，也算是占得了主动性。裴怀嵇慢悠悠的看着杯中的水，并没有直接开口，反而是问了我一句：“苏姑娘可是还挂念着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