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静静的躺在我的怀中,一张脸白如纸,可是嘴角的鲜血却那样红,红的灼人眼目。周围已经陷入一片混乱,这里毕竟是大殿,独孤离傲还在这里,当着皇帝的面搞了这么一出,难免会引起不小的骚乱。裴景铄许是没有想到红药会如此刚烈,他跪下来,与我平视,说道:“锦荷,节哀。”
那双往日里很是平静的眼眸里盛满了悲伤,有一瞬间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他是在悲伤什么,为谁而伤心。“你胡说些什么呢?”
我眨了眨眼,看着他说道,“姐姐,睡着了,你小点声,别吵醒她。”
裴景铄的眼里闪过一丝悲痛,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裴家大爷能有这种情绪,我很是不解。怀中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凉,我想着红药姐姐该是觉得冷了,便准备将她抱起来,回去给她放到床上,再盖上一床被子。她一定很累,我要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周围一片混乱,一堆人都围着我们,我茫然的看着他们手中的刀剑,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独孤离傲站在人群之后,他似乎总是站在高出,俯视着下面的人,可是高处真的那么好待吗?我听到独孤离傲的声音传过来,好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一样:“苏锦荷,你冷静一下,红药已经死了。”
他说红药已经死了,怎么会死呢?我们昨天还坐在一起聊天,她还说她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独孤离傲一定是在骗我。我瞪大了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怀里的人。可是怀中的身体没有一点动静。裴景铄抓住了我的手,我抬头看着他,这张脸上布满了我说不清的情绪,他说,锦荷,你不要这样。我不要怎么样呢?我颤抖着手,一点一点的靠近红药的鼻子,好像是一个朝圣的旅人,一路艰辛苦熬,最后的结果,却让人悲伤的不能自己。没有鼻息。指尖还残留着不小心触碰到的血液,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看着穿过红药喉咙的簪子,伸手将它拔了出来。裴景铄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察觉到他的眼神,我却不想理会,意识到红药已经死了这件事情之后,心头就好像是空了一大片。我曾经想过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会有一点真情,红药是唯一的希望,可是这个地方,把红药给吃了。唯一一个陪在我身边的人也走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走下去了。可是,走下去的意义在哪呢?父皇母后让我活下去,姑姑让我活下去,哥哥将自己囚禁,也是为了让我活下去,可是,这样子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活下去,真的好么?死去的人不会痛苦,活着的人才痛苦。我看着沾染了血迹的簪头,忽然很想笑,便真的勾了勾唇角,而后迅速的将簪子朝胸口刺过去。可是我低估了裴景铄的速度。他刚刚没有救下红药,是因为他没有想到红药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出乎意料才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现在,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心头一阵气血翻涌,想要说什么,张张嘴,却是连话都说不出口,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看到的,只有裴景铄惊慌的眼神,以及远处独孤离傲愤怒的模样。我知道自己是晕过去了。晕过去也很好,至少不会再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不会再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了。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一片黑暗中独自行走的人,没有人陪伴,就连最后的一盏灯都被人夺走。心慌慌的不知道自己在何处,我甚至觉得自己会永远这样漂流下去,可是耳边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他在唤我的名字。锦荷……锦荷……锦荷。这个名字,是师父为我取的,没有人知道,我更喜欢另一个名字,青岚。可是它早已经随着我的过去消失了。那声音还在锲而不舍的叫着,我听出来那里面隐含着的痛苦与思念。有人在思念我吗?似乎只是这么一想,然而眼前却是豁然开朗。朦胧在一瞬间褪去,我看着熟悉的床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醒了!”
我认出来这个惊喜的声音,扭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裴景铄。他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些青黑,可见是没有好好休息。“你感觉怎么样?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裴景铄关切的看着我,说道。从前我在裴府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裴景铄的脸上看到这幅表情,这个冷面的将军,或许会有一日对着一个女子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但是,那个人,怎么能是我呢?我有些茫然,裴景铄却已经倒好了水,小心翼翼的喂给我喝。我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喝完了那一杯水,感觉喉咙里头的干涩感渐渐消失了,这才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景铄正在低头放置茶杯,那木桌看来很是简洁,同我房间里的很不一样,我恍惚想到了什么,撑起身将这周围打量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仿佛是为了验证我心中的猜想,裴景铄笑了笑,说道:“这里不是宫里头。”
“这里是裴府。”
这里是裴府。这里的确是裴府。我在这里住了几年,对这个院子,这个房间再熟悉不过。从我被送进宫当女官的那一刻起,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再次回来。一来是无言面对裴晋源,二来,是不愿去面对裴怀嵇。这里回忆太多了,多到随便走走都能踩到一两处。“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揉了揉脑袋,刚刚醒过来,脑子还有几分不清醒,一时想不起来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皇上怎么会突然允许我回来裴府住?”
裴景铄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可还记得晕倒之前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脑海中一片空茫,我想去回忆,却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裴景铄走了过来,我看着他紧绷的下巴,一时间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