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泽虽然是个昏庸的皇上，但是对宁一凡从来都是尊重的，只要是看出她言语中的不爽快，立刻就收住了嘴。“皇上，如今后位虚悬，无论如何，您还是要考虑到国本，不如，就在丞相的寿宴上，提出来，如何呢。”

文和玉说。文和玉是不是大傻子，分明能看出朝上没有人愿意触碰这烫手的山芋，竟然还自己撞在了枪口上。“你的意思是，朕应该在众人面前说出心事？”

方怀泽看到文和玉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是。”

文和玉说。宁一凡的拳头狠狠地攥紧了，真是想不到，真实版的猪队友出现了，自己如今好歹还能靠着方怀泽的忌惮，可现在，可以让方怀泽顺水推舟的事情出现了，他还能不抓紧时机来？“朕觉得，自己还不需要和你一个武官报备心思，你觉得呢。”

方怀泽说着，顺手将杯盏送到了口中，清香的茶水味道扑鼻而来，但是在方怀泽嗅着，是十分苦涩的。“皇上。”

文和玉还要说话，方怀泽已经挥了挥手，“好了，朕如今不想要和你们讨论这个问题，朕自有商量，反正，朕若是真的和这个女子表明了心思，也不担心她不答应，你说是吧，宁一凡？”

方怀泽这么说着，眼神已经缓缓地落下。宁一凡忙跪拜，说道：“是。”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散了，宁一凡叫住了文和玉：“将军，请留步。”

文和玉问：“不知道女相有什么要嘱咐的。”

“刚才在我叔父的宴席上，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宁一凡站着，与文和玉有一个头左右的身高差，她那纤弱的身子，连官服都是要比其他的人小一些的，只是在这样娇小的身体中，谁都不知道是包裹着多么巨大的灵魂。“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错话了。”

文和玉问。“皇上的后位空悬了这么久，若是真的有意中人，按照他的性格，还能不迎娶了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要堵住悠悠众口罢了，偏偏是你不答应，还要直接给皇上难看么。”

宁一凡只能这么说了，反正文和玉这人没有什么脑子，直接说了皇上的苦衷，总比他知道，皇上对自己存了喜欢好吧。再说，宁一凡知道，如果有一天，文和玉真的知道了皇上的意中人是他，那么她和文和玉之间岂不是真的什么可能性都没有了么。“此话当真？”

文和玉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怎么，我在朝堂上这么久，文大将军竟然不相信我的判断么，这么说吧，若不是因为刚才你已经得罪了皇上，皇上之后的话可以当做是赌气来说，今天，你在皇上这边就要记上一大过了。”

宁一凡说。文和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前线出生入死，到最后还是要被朝堂上的乱流给吞没了，虽然他知道，朝堂上的波涛汹涌未必是可以吞下这一股清流，但是，若是连皇上都有这样的心思，岂不是糟糕。“我不明白，但是我也不需要明白，我们本来就是各司其职，我跟皇上提这话，也是为了忠诚，女相也不必为我担心。”

文和玉说道。就算是我不为你担心，我也要为自己担心啊，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到了最后，真让皇上燃起了要与自己共结连理的心思，怎么办。宁一凡在心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多少还是带着怜悯的，讲真，若不是因为文和玉雄厚的家底，他这样的性格在朝堂上，不知道是要死一千次一万次了。“行了，反正你的意思我是明白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今天也算是一个教训，如果，你真的能将他看做是一个教训的吧。”

便是这么说着，宁一凡就转身而去。身后突然传来了文和玉沉沉的声音：“等一下。”

“嗯？”

“这件事情，难道和女相你有直接关系么。”

雄浑的声音缓慢萦绕在了宁一凡的脑海中，很久很久，她才说道：“说什么呢，自然是没有关系的。”

心里却是早就翻滚起了许多的涟漪来。“宁一凡，你在这里发呆做什么，刚才宴席散了之后，我就看不见你，可不是要去和别人暗通款曲了吧。”

宁无忌说着，手指头缠绕上了自己的老烟斗上，一双看似和善的眼眸中，带着的倒是清冷到了极点的凌厉。“叔父，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多留了一些文官，说话。”

宁一凡淡然地说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不是傻瓜，今天皇上的意思我明白，而你，你早就明白了吧。”

宁无忌沉沉地问道。“叔父，当初我已经和您说好了，我这辈子都是不会入宫的，我既然已经醉心于朝政事务，当然要一辈子都奉献给他，才是好的。”

宁一凡说。“傻孩子，我什么时候强迫过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了，只是有的事情，你是要搞清的，就算是你不愿意嫁给皇上，别的人你也不能招惹。”

叔父的这话，已经是说的很明白了，说的，可不就是文和玉么。宁一凡只觉得自己冷汗直冒，许久，她才心虚地说道：“叔父，您误会我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有意思没意思的，我也不是睁眼瞎，我是看的明白一些的，一凡，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你这小女子一般的心思，怎么能在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中生存下去呢。”

宁无忌的担心是真的，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朝堂，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斗争，不是么。“叔父，若是有一天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去追寻吗。”

宁一凡不甘心地问道。“如果你的喜欢，会给这个人招来杀身之祸，你还要么。”

“不可能，我不信皇上会这样对他。”

宁一凡摇了摇头。“我们的这个皇上啊，什么别的本事都没有，就是杀伐决断的功夫，总是一流的，你可不要忘记了，从前关于向军的事情。”

是啊，方怀泽什么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有一点公报私仇的本事的。“叔父，这件事情，能不能请您帮我拖延一下，能够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我一定好好地报答您。”

“是文和玉么。”

宁无忌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宁一凡的话的样子，宁一凡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缓缓地点头了。“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他有什么好的，你也看见了，他刚才在皇上的面前，惹了这么大的祸害。”

宁无忌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叔父，可是我觉得，皇上的说法和做法未必是正确的，他这么年轻就当了皇上……”宁一凡刚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已经被宁无忌喝止了：“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糊涂了，现在这样完全没有尊卑之分的话，总是信手拈来的。“是，是我鲁莽了。”

宁一凡忙低头。“反正，这件事情的好处与坏处，我都给你摊开来看了，你自己明白，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和文和玉表露了自己的心思，那么皇上那边会不痛快不说，连带着朝堂上下，都会有人要跳出来反对，你真的想要为一个愣头青葬送了自己这好端端的前程么。”

宁一凡陷入了沉思，这就是他最憎恨的地方，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从前这么在意别人的想法和利益，但是到了终身大事，还是要畏首畏尾？“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头，但是如果你还想着我这个叔父，还想着这江山社稷，你现在就必须将所有的事情都抛到脑后，至少，这几年，你不能再提了。”

说着，叔父的眼神中带了淡然的笑意。“我知道了，我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当然懂得权衡。”

“这样就很好，叔父也相信，你其实并不自私。”

是啊，这和自私原本就不是一件事，所谓的情深缘浅，难道不就是这样么。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怪癖，分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的，偏偏觉得他人就是代替不了。爱情就是一场病，有的人病了一阵子，有的人病了一辈子。风缓缓地划过了宁一凡的脸颊，她只觉得冷冷的，痒痒的，不知不觉，自己就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这么久了。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很口渴，可是想着四儿这几天和她一块奔波劳碌，也是累了，也不愿意使唤他人。自己缓慢地坐起身来，双脚触碰到了冰冷的地面上，立刻就有凉意直接抵达到了心底。突然，手指头被床榻上一个十分细小的针尖给刺到了，红色的血液立刻就蔓延了出来，宁一凡忙将手指头放在自己的嘴巴里头吮吸，一种不祥的预感来了。怎么回事呢，难道说计划有变么。难道说，是哪一个环节有了错处？宁一凡努力地排查了所有的阶段，既然现在杜如双愿意帮助她，自然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所有的隐患都排除了，再说，她现在是恨透了宋元晨的人，临阵逃脱，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