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见到死后的母亲,可不能否认的是,他也要逼着自己面对尊重的人死去的恐惧。他想要逃离这种谴责,却发现真正要解决的是内心。“母亲,我怎么会不记得您呢?”
淡淡地吐出这样几个字来,文和玉的心中已经泛起了一阵阵的冰凉。“如此便是最好,只是你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母亲能追踪文和玉的行程,却不能完全洞察了文和玉的内心,这也是文和玉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在惧怕的原因。他深以为,若不是因为母亲在人世间还留了一些念想,又怎么可能这样地步步紧逼。文和玉的手慢慢地攥紧了,这种深入根源的跟随已经让他对生活的真实失去判断。“母亲,这一次,孩子想要引了部落的人来。”
这才是关键,当年的母亲正是被部落的人赶尽杀绝,今日显灵,安知不是为了一个说法?文和玉的唇齿之间全然都是对自己行为的肯定,空气中传来了母亲陶美玉的叹息声。这叹息声对于文和玉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他可是知道,母亲这还是在怪他了。周围的风尘好像是慢慢地停止了。文和玉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在母亲身边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每天潜心修炼,为的就是清心寡欲,可母亲终究抵不过封侯诱惑,卷入了一场政事争夺中,最终落得了身首异处的下场。日复一日的心理质问已让文和玉完全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慢慢地就成了眼底的亏欠了。可是他又亏欠过谁呢?若不是因为了母亲对他的救命之恩,他也不需要背负着层层的枷锁,他何曾不想逃离?只是又能逃到哪里去?空气中慢慢地弥漫开来的沉默在文和玉的眼中成为了死一般的静默,他稍微地想了一下,只以指尖的冰凉来感受自己脸颊上火辣辣的温度。是的,灼热的感觉又一次席卷了他,这一次他又怎么能像从前埋头练剑来解决呢?便在慢慢地消除了自己体内的热气之后,运行起了体内的真气来。“怎么,如今已经想好了方法怎么对付母亲了吗?”
陶美玉的嘲笑声一点一点地腐蚀了文和玉的心境,他淡淡地说道:“母亲,您不要为难孩子,孩子不过在找寻最好的机会下手,您可能明白了孩子此中的心思?”
些许沉默在两人之间慢慢地开来,之后便是陶美玉肆无忌惮散落开来的笑声了,文和玉的心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地撞击着一般,她思考了片刻,说道:“母亲,何故如此?”
这一声的何故如此便是明知故问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慢慢地消减了对母亲的亏欠之情,可是如今想来,这一条命终究是母亲给的,他又能置之不理呢?只是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这么逼迫他了去?查出部落的那个恶徒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为什么母亲就是不理解呢?“孩子啊,母亲知道你的心思,从前母亲就看出来了,你想单纯地建功立业,你以为事情慢慢来就可以水到渠成,但你知道不知道,若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你又如何能够保证下一秒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陶美玉的声音在夜风的吹拂之中沉沉地响起,文和玉的脑海中瞬间又浮现了母亲被部落暴徒砍断身躯那一刻的地动山摇,他一直都不愿想起从前的往事,只在一次次的梦魇中才会看到命运这么卑微,就好像是被人从蝼蚁穴中救出来一般,他愤怒地说道:"不对,你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怎么会这般地逼迫我。"掌心不由自主地积攒了所有的力量,似要朝远处的幻影打去,陶美玉的身影突然不见了,但他的声音却完全地萦绕在山林之间:“孩子,你何故如此?孩子,你可是忘记了从前在母亲身上加渚的耻辱了吗?”
文和玉头痛欲裂,他恨不得拍碎了自己的脑门,只是手上的内力却在不自觉之间流窜开来了,他的呼吸慢慢地急促了起来,便是在这个时候,她想要问一问苍天,为什么有如此的劫难?且说在结界之外的慕容寻宇,此时便是将那个挥舞着断红绸的人收入眼中。文和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自从上一次在洞穴之中看到了文和玉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将山洞中的东西尽数毁去了之后,这一次的心病似乎是更加严重了,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免有了一阵嗟叹。大概是为了上一代圣女的事情吧,有一阵清浅的叹息盈来。文和玉慢慢恢复了平静,他冷眼看去,知给文和玉报信的那个人就在外头。他算是药谷中最后一个知道师尊去世的消息的吧,如此想着,文和玉又将手上的幻术加了一层。那一日,慕容寻宇看到苏牙儿行色匆匆地出了谷去,原以为是被师尊差遣了出谷去采摘什么草药了去,却没想到,苏牙儿这个离开就是数月,慕容寻宇是何等聪明的人,知道其中必定是有了变故,就慢慢地潜进了师尊的房间中,却是看到师尊安稳地坐在了蒲团之上,双眼微闭,只是一旁的灯烛已经尽数地灭去了。原本慕容寻宇奉命是不能动了师尊分毫的,可是师尊的这个样子难免要让慕容寻宇想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他慢慢地走上前去,用手探了探师尊的鼻息,却发现早就没了,慕容寻宇瞬间慌了,原就是在药谷中替代文和玉行使自己的职责,如今才发现整个药谷中只留了他一个活人。此中真意细细品去,却发现是细思极恐的。苏牙儿去找谁?师尊作为药林谷中唯一的继承人,难道就没有留下任何的遗嘱?师尊的去世是否会引得明羽再次回到药林谷中?自己又应该何去何从?慕容寻宇在仓皇间突然看到了师尊背后开着的那一道门,既然人死楼空,就不能不找一些身后物了,翻箱倒柜之间,看到了在第三道禅门之内,瓮中所有的五花蛇了,五花蛇的牙齿锋利,吐着蛇信子,似乎因为饥肠辘辘,浑身积蓄着凶狠的光,慕容寻宇虽也降服不少的毒物,却是唯独看了这五花蛇后不寒而栗。他仔细地思索了一番,打算先避过这条蛇。可是就在他想要跨过这个翁的时候,手上的佩剑却毫无预兆地撞翻了玻璃瓮,电光火石之间,那一条吐着蛇信子的五花蛇从破碎的玻璃渣中慢慢地游离了出来。这一出来不要紧,让慕容寻宇看到了这只蛇肚子上的风光,原来在它蜷曲的时候,不过是一条看起来不过数寸长的小蛇,等到入了广阔天地时,原先蜷曲的身子却不断往外伸展开,逐渐变成数丈长的大蛇来!慕容寻宇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他怎么不知道,纵然自己有高明的剑术,但是遇到这种孽障,还是要小心了说,能够被豢养在师尊禅门之类的活物只此一种,并无其他。慕容寻宇慢慢地往后退去,手中已经狠狠地按在了剑柄之上,就等着拔剑出鞘了。一瞬间,五花蛇已经逡巡到了师尊的身边,细细地嗅着师尊手臂上的气息,蛇信子慢慢地缠绕到了师尊的手臂上,一双眼睛好像是能够看透什么似的,发出了阴冷的光。慕容寻宇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这世界上竟有这般通晓人性的蛇。在他接触过的所有蛇类中,若要攻击人,必先将人缠死,而后慢慢地下嘴,用毒牙咬开了对方的皮肉。对方一般分死于两种情况,一种便是窒息而死,另一种便是被蛇的毒牙命中而死。可这条蛇并非如此,反而是好像在拣选着猎物一般,细细地感受着师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才决定如何慢慢地下了嘴来。慕容寻宇慢慢地退后,眼睛却落在了那条蛇身上,只见它慢条斯理地围绕着师尊转圈儿,毫无焦灼的意思在里面,它身后的尾巴也越来越长,体积越来越庞大,慕容寻宇只觉得胸口慢慢地翻滚上来了一阵阵的恶心,最后还轻轻地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能慢慢地支撑住身体。滋滋滋——五花蛇的蛇信在空中游荡开来的声音一时之间让慕容寻宇觉得毛骨悚然,直到五花蛇用自己身体缠。绕在了师尊的身上,慢慢地堆叠起来之后,又用蛇信子触到了师尊的鼻翼,这才完全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慢慢地绕开了师尊的尸体。什么?这条蛇竟然懂得拣选活着的猎物?慕容寻宇心中一惊,这条蛇恐怕都已成精了吧。从刚才的情况看来,已算是顶尖的蛇类了,只是没想到师尊这般道风仙骨的人,竟然也会养这种狠毒的东西。这么想着,慕容寻宇稍微地飞跃了一番,悬在了房梁之上,倒要看一看此中还有什么关窍。五花蛇左右看了看,神色之间冷冷的,不一会儿,便是闻到了慕容寻宇的气味一般,慢慢地朝着慕容寻宇的方向爬了过来,慕容寻宇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爬满了细碎的虫子一般,只觉得背后发凉。便是一阵细碎的声响,五花蛇已经慢慢地爬到了桌子上,不断膨胀的身体在狭小的空间中给更加毛骨悚然的感受,慕容寻宇仔细想了想,若是一不小心被这毒蛇给缠上了,可不就是要遭罪了?便是细细想去,剑已出鞘,只听到咣当一声,五花蛇的尾巴被慕容寻宇抡起的剑术狠狠地砍了去,原本就在蓄势待发的五花蛇,这会子完全像是被炸开了一样,突然之间就腾空而起,那被砍断的蛇尾巴,也不过是稍微地摇晃了几下,就落在了地上。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才是让慕容寻宇大惊失色的——五花蛇迅速地抽出了更多的尾巴来,慕容寻宇若是砍下一刀,那五花蛇就会长出两条的尾巴里,他若是再砍一刀,同样会生出此中的风光,慕容寻宇一时之间在与五花蛇的斗法之中也失了力气,仗剑站在一旁,一时之间也没有了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