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与文和玉汇报情况时候出现的窘迫，便是如此这般了一番，也顿觉得自己并非大丈夫。文和玉的指尖传来一阵阵的冰凉，他的沉默是有限度的，他的忍耐是更加有限度的。如今药谷中没有人在保护，恐怕有坏事发生，可是对于慕容寻宇的判断，文和玉相信自己不会有错，他们如今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慕容寻宇若不是全心全意地归顺，怎么可能还来找了所谓的圣女？“圣女，师尊死了。”

还没等文和玉细想其中的道理，慕容寻宇的话就像砸到文和玉心头的一块石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冷冷的意思，可是心头上分明已经覆盖了冰霜。谷主当真驾鹤西去了？原抱着侥幸心理，毕竟他还没有好好报答老谷主的救命之恩。一切却已经来得这么突然。就好像是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掏空了自己的心脏一样，文和玉的唇齿之间已经暴露了他所有的坚持了。“你说什么？”

声音清冷，却完全是真情实感。慕容寻宇淡淡地说道：“这也是我要给你们送去五花蛇的原因。”

终于还是牵扯出了五花蛇的缘由来了。文和玉的眼神之间突然就蓄满了杀气，他淡淡地说道：“怎么，如今你也敢在我的面前承认了错误吗？”

就好像是一层窗户纸被慢慢地通开来一样，慕容寻宇的神色之间突然有了窘迫，他连忙跪了下来，说道：“主人明鉴，属下不曾有这样的意思。”

虽是这么说，但是文和玉还是存着疑虑的，便缓缓地问道：“这五花蛇原本是老谷主留在自己的禅房之内好好修炼而成的宝物，你如今斩杀了它，难道不害怕受了天谴吗？”

文和玉的断红绸展现出熠熠的光辉来。慕容寻宇的心思一沉，满脑子又是那天在谷长留的禅房之中与五花蛇搏斗的场景。“圣女有所不知，这五花蛇与一般的蛇类并不相同。”

慕容寻宇娓娓道来，话语中，有了一些难以说明的恐惧感，文和玉微微闭着双眼，一时之间并不说话。有风尘慢慢地在结界之外肆意着，可文和玉的心里却是淡然如明镜一般的，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哦？”

慕容寻宇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一天在禅房之中的飞沙走石，五花蛇吐着鲜艳的蛇信子，在地上慢慢地逡巡前进。那一日——慕容寻宇手中的佩剑第一次如此不稳，就好像随便就有可能掉在地上一般，他的额头上已冒出细碎的汗珠来，便是突然，那五花蛇好像是获得了什么召唤，一跃而起，将慕容寻宇手中的佩剑狠狠地叼住了！电光火石之间，慕容寻宇稳了神色，将佩剑翻转了角度，那柄宝剑就顺势调转了利刃的位置，一下子就将蛇头的一半给削去。五花蛇想来也没想到遇到这样的情况，伤口如同涌泉一般喷涌而出了鲜血，落在了房间的地面上，发出了咸腥的气味来。慕容寻宇将计就计，跳下身来，手中仍是牢牢地守住了武器，只以左手按压住了五花蛇的身体，可恨的是这五花蛇身上似乎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即便失去半边的蛇头，但蛇尾巴上的力道还是让人战栗。“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

大概是看到慕容寻宇沉默了太久了，文和玉也有些忍不住。慕容寻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沉浸在之前与五花蛇的对抗之中，便是淡淡地说道：“若是我与圣女说，那五花蛇若是不死，我就见不到您了，您可相信？”

文和玉深谙巫蛊之术，自然知道草木皆兵的道理，更何况是五花蛇，这么多年来在师尊的豢养中长大，怎么会没有一些灵性，可是这种蛇的养育必定是要花费极大的成本和心思的，便是这么想着，颔了颔首。“我相信。”

慕容寻宇这才稍微地舒了一口气。决定拣选一部分可以被文和玉接受的，与五花蛇之间的对决来说明，文和玉听着其中惊心动魄的片断，难免要皱了眉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条蛇懂得如何分辨人的气息来决定是否进食？”

文和玉轻轻地踮着脚尖，远远看去，圣女的身姿是这般的婀娜，这个时候距离宁一凡的离开已有一个时辰，若是宁一凡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这会应该到了，只是目前看来，恐怕他还在不断奔赴的路途上。慕容寻宇点了点头。文和玉的心中泛起了隐隐的不安感，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要吞噬人的血液吗？文和玉这么想着，却不直接明说，他的指尖慢慢地捻起了一小片的竹叶子，放在自己的嘴边细细地咀嚼了起来，而后说道：“怎么，这也不能解释了你为什么要杀了它送到宁一凡面前来啊。”

慕容寻宇的神色间慢慢地浮现了一丝淡漠的深沉，如果这件事情能够解释好，自己可能会更进一步地成为完颜红菱的亲信，若是解释不好，难免就有了越俎代庖之嫌，思忖了再三之后，他说道：“圣女，若是不将此蛇寄出，宁一凡如何能返身回来？”

慕容寻宇的声音里带着一阵阵的清寒，不得不说，听到慕容寻宇的这个回答，文和玉的心中一阵的别扭。看来此计真的应验了。慕容寻宇和陶千莲目的果然在宁一凡。一阵冰凉的敌意从文和玉的眼底慢慢地划过，他冷笑了一声：“怎么？如今我怎么做还需要你来管了吗？”

慕容寻宇此时反而拿出不卑不亢的气质来，他缓缓地站起来，说道：“并非是下属越俎代庖，只是宁一凡此去，会不会反身对部落赶尽杀绝，我们毕竟不能保证。”

慕容寻宇的话当真没错，而且从慕容寻宇的提法来看，陶千莲很有可能接受，争权夺利的道路上，兔死狗烹的把戏总是在上演。文和玉知道，当年部落刚刚成立的时候，就是靠着上一代圣女在江湖中的名誉与自身的修行慢慢建立起来的。可是后来，被圣女辅佐上来的五大长老竟然也在部落中拉帮结派了去，一副忘恩负义的样子，如今再看看，陶千莲这个部落的圣女命悬一线，也未必有人愿意来救，难道不会铤而走险？便是这么想着，文和玉的腰间的剑鞘猛地收紧，连它都能感受到自己散发出来的凉意了。他并没有马上就打断了慕容寻宇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然后呢？”

“圣女忠肝义胆，但是下属不能不为您考虑，您试想一下，若是宁一凡在您斩杀了部落的叛徒之后突然变卦，可该怎么办？”

慕容寻宇掷地有声的声音一点点地撞击在了文和玉的心口上，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当然，这也成为他疑了陶千莲的原因。谁愿意背着自己与全族人的性命，在刀尖上舔血？只是目前为止，她还自信有本事能逃出生天，现在细细想来，慕容寻宇的这个招数也未免不是诛心。宁一凡愿意返过身来找明羽，可见他并非不仁不义，既然不是不仁之人，也未必会在最后过河拆桥。希望，这不会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思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