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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孤男寡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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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可否请你再好好地考虑一番?”

说着便是抱拳,明羽转身一看,却看到了一个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的任沧澜来。上一次与他有此番的接触也不过是在从前了吧,纵然是那个时候要被宁一凡追杀,生死悬于一线,也没看到他露出这般的愁态来,如此看来,任沧澜是真的焦灼了。这么想着,明羽轻轻伸出手去,将他的双臂慢慢托起一些,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现在的心思全部都在别处,如果我贸然与你去任家,就算见到你父亲又能如何,我无法聚精会神地为他诊治。”

说着偏过头去,不再接受任沧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明羽知道大夫若是不用心医治的害处,她唯一一次施错了针是在苏牙儿的身上,那时她整天神色恍惚,终日想的是如何能与任沧澜再有说法,将针往苏牙儿的穴位多入两寸,导致苏牙儿落下头风的顽疾。这以后,明羽的心中总有当时的阴影,并且发誓,若是不能抛却了心中的杂念,就不会再在病者的身上费什么心思了。思忖间,明羽突然有了打算,她想了片刻,问道:“你的父亲如今是用什么方法在续命?”

任沧澜小声地说:“如今用山参续命,平日里更在意食补的疗法,多以白萝卜与排骨入药,除此之后再无其他了,”话语里已经难以掩饰对内心的失望与苦楚了。明羽想了一下,说道:“若是我说,我可以给你开一个药方,让你暂且为你的父亲养着身子,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后与你同去,你可愿意?”

明羽的话里带着体恤,纵然是冰冷的女子,但仍含着对万物生灵的尊重与崇敬,所以她也不愿意以冰冷来对待,而是稍微换了一个更能让任沧澜接受的语气来说明。有些许的沉默在两人间慢慢蔓延开了,任沧澜沉思了片刻,脚步间有了些许的迟迟之意,沉思片刻,他问道:“姑娘就这么有把握能为我的父亲续命?”

任沧澜的眉目间慢慢泛起清冷,明羽稍想一下,说道“令尊大人的情况,我已基本清楚,实际上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心病,药物不过辅助,若你能够修书一封,与他说明此行来历,说不定他就能很快地痊愈呢。”

说着,快步来到一旁的书桌上,看了一眼上头的装扮,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言语间已有了一丝的笃定。“心病?”

任沧澜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是啊,心病。若说什么才是万恶之源,大概就是人关于利益的渴望吧,且不说那父亲身上的病痛是否严重,就说他如今心心念念记挂的,可不是任家的大业吗?细细想来,任沧澜与宁一凡的情况还更加不一样一些,宁一凡需在夹缝之中求生存,可是任沧澜不需要,任父只有任沧澜这个儿子,一心一意的栽培才是他如今的想法。可如今眼见自己一手培养上来的儿子却丝毫没有集成他的衣钵的样子,任父如何不气不恼?所以这个时候任父与其说是身上的伤痛未愈,不如说是心上多了一些对儿子的猜忌。这么想着,明羽淡然一笑:“你可知道你的父亲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么?”

烛火中,明羽的眉目带着清爽的意思,与刚才那个略显忧郁的人更加不同一些。她今天只是在一袭青丝下系了条浅青色的发带,显得人要更加娇弱一些,便是这么想着,竟然出了神。明羽的指尖慢慢地触及到了桌子上的那一柄毛笔的笔身上,是触手生温的玉石制成,明羽难免要感慨一下,原来任沧澜当真这么在意自己的生活品质,便是在书写上都有自己的坚持吗?她的神色慢慢地变得柔软,任沧澜多么聪明的人,听到明羽这番点拨,突然责怪起自己的粗心来,亏得他还是父亲最得力的孩子,这个时候却完全忘了父亲的初心了。当初他离了任家来此处求医问药的时候,父亲就已经有所暗示,只说要更希望得到的庸国的消息,那时候的任沧澜一门心思在周全父亲的身体,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如今看来父亲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只是倔强如父亲,他怎么可能自己低下头来说出心里的心思呢?这么想着,一双手已经敲在了头上:“你看我,竟然还不如你看得透彻。”

说话间,已经慢慢地将手移到了那把壶子的壶柄上,有一些温热的气息从壶柄上慢慢地袭来,有了明羽给他的这个定心丸,任沧澜也觉得安心许多,这么想着,才意识到明羽还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反应,便笑着说:“你若是能为我的父亲续命,我自然是愿意与你走一趟京都的。”

其实任沧澜这么说还是存了一点私心在里面,毕竟他也许久没有看到宁一凡了,如果这一去能够与宁一凡话话家常,又有什么不可的呢?明羽的眼神慢慢地落在了任沧澜绽放出来的笑颜上,这一次她也算是与自己赌一把了吧。就赌任沧澜到底是不是守信到与他们共同奔赴京都还不出卖自己,毕竟这一去,就要让任沧澜将京都最隐秘的那部分看到,但是任沧澜是一个人才,若是能够招揽了这样的人在身边,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就算突然遇到谁也能多留一层保障,只是不知道,宁一凡若知道,会不会赞同他的想法。这么想着,明羽已经淡淡地笑道:“我们不过是相互合作的结果,你情我愿的事情,不算什么,只是……”说着明羽稍微转变了姿态,眼神慢慢地落在了远处的一处盆景上,那桂花倒是被修剪得很是精致,大夏天的原本就不应该有桂花,大概也是任沧澜在中间施了什么灵法,才让它能花枝浪漫吧。任沧澜原本就在意父亲的病情,如今听到明羽这么一说,连忙问道:“还有什么疑惑吗?”

说着小心翼翼地端着刚热好的开水走了过来,明羽手里头的茶水已空,任沧澜果然是茶道大家,这冲泡出来的茶水就竟然与苏牙儿有了不相上下的本事来了。任沧澜跟明羽使了个眼色,明羽将茶盏递了上来,任沧澜往明羽手中还的茶杯中倒入了滚烫的茶水去,一时之间明羽的手中好像是突然就被套上了火指环一般,一时之间没有抓住,那茶杯掉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任沧澜忙伸手接,等明羽反应过来时,任沧澜的手中已经稳稳当当地落着茶水杯子了。“实在对不起,是我太毛躁了,烫到了恩人的手。”

任沧澜神色慌张,说着已要转身去找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箱子了。听到任沧澜称自己为恩人,明羽一时觉得好笑,她忍着疼痛,从唇齿之间露出了一抹的笑意,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就随身带着这种药的。”

说着就从腰间取出一小罐药水,明羽原是一个手不能拿肩不能抗的人,不需要这么防着意外,只因为那段时间在药谷中看到宁一凡极容易发生危险,所以也长了个心眼,带着一些可以紧急备用的药物在身上。这样一来,也不至于最后需要的时候慌手慌脚的,明羽的行为果然是引起了任沧澜的奇怪:“姑娘,你平日也不需要碰到什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还带着这样烈的药物在身上?”

说话间已经慢慢地踱步到了明羽的身边,看着她往刚才的患处倒入一些药水来。清甜的味道慢慢地在空中氤氲开来,有些许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形成。明羽想了一下,即便任沧澜是宁一凡的江湖好友,但也不需要与他说了这许多,就笑着说道:“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对伤痛这样的事情都是比较上心的,跟着我的苏牙儿平时就毛毛躁躁的,我若是不带着一点可以防身的东西,他到时候若是被烫到了,可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吗?”

说话间已麻利地在自己的手上缠上了纱布了,有淡淡的玉兰香气传过来。苏牙儿,对不起你了,我又在别人面前将你出卖了。明羽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将那小罐子盖上了盖子,神色之间又恢复了冷静。“原来是这样。”

任沧澜点了点头,他正站在明羽的后面,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这种感觉是什么,任沧澜一时半会又不能轻易地言说,便是镇定自若地站在远处,等着后面的图谋。时间慢慢地流转过去,若是再呆下去,恐怕就要天亮了,原本是来送给任沧澜一个方法的,没有想到与任沧澜聊得这么投机,倒是忘了时间。明羽的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膏药上,传来冰凉的疼感。她抬眼看去,已是三更,眼眸轻转,稍微想了一想,站起来,笑着说道:“如今我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就离去,你也好生休息吧,这几天我们就要继续启程了,你若是要与我们一起,可要跟得上步伐哦。”

说着便与任沧澜淡淡地笑了一下,任沧澜点了点头看,这一次明羽是完全背对着他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从明羽的身上传来,而这种味道是之前完全没有过的。茱萸?任沧澜的脑海中突然就呈现了这个两个字。任沧澜终年都带着这样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味道呢,只是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将茱萸随身带在身上的女子,况且这个时节必无茱萸,为什么明羽要总是带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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