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她并没有带在身边,从药谷中带出来的那一串,因为嫌弃碍眼,所以就放在了行李中,更何况,茱萸的气味若不细细闻着,根本是无法辨别的,难道说是任沧澜的鼻子不好了?这么想着,笑道:“你还真是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思,哪里有女孩子将这样的东西带在自己的身上的?”
任沧澜以为明羽是在责怪他的冒犯,连忙行了一个礼:“是我言语之间唐突了,还请你不要怪罪。”
明羽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都与你说了,我原本就是个心性疏阔的人,你与我何必有这么多的讲究呢?但是有一件事情还请你一定要为我守口如瓶。”
明羽说着,便是慢慢想去。今天与任沧澜的相会,其中的因果自是不必说,他们两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在林枫他们看来,也许会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家心肠泛滥,所以有了此番的打算。虽然明羽不愿用恶意揣测别人,但其中要涉及的利害关系也当真是不容小觑的,与其到时候没完没了的解释,不如现在就从源头上将一切都断绝了才好。这么想着,明羽笑着说道:“我身边的四个隐士,从来都是以我为重,今天若听到我收留你,恐怕又要生出许多劝告,所以今晚我们相会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有事若可以避免还是应该避免的,你说是也不是?”
有些许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慢慢地蔓延开来,任沧澜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好好地看一看面前的这个女子了,她也并非是完全的古灵精怪,对于一些事情的把握,分明是细致入微的。这么想着,任沧澜点了点头,说道:“听凭姑娘的吩咐。”
明羽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盈盈来到门前,突然停住了脚步,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问你。”
任沧澜听了,连忙说道:“有什么事情是我可有回答的,必定尽心竭力。”
明羽笑道:“尽心竭力不需要,只想与你说一说我身边这四个人的性格。”
明羽说着稍微关注了一下任沧澜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可是任沧澜只是淡定地笑了一下,说道:“其中的两个,我已经是领教过了,不知道姑娘要说的是不是另外两个呢?”
果然是个不动声色的聪明人,明羽暗暗地想着,指尖已触碰到被风吹散的些许发丝了,眼神之间带些许的清冷在里面,却也难掩她的气质。“正是了。”
明羽笑眯眯地说道——“我专门要与你强调的这个人是老三,我们都叫他毒痴子,若遇到什么要搞清楚的事情,必定都是刨根究底的,此中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若是公子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知道的东西,必定是使出浑身解数的。”
明羽说着看了一眼任沧澜,而后神色之间飘荡过了一些了然的懂得。任沧澜慢慢停住心思,他不知道明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可以肯定的的是,明羽口中的这个老三与刚才那个进了他的房间,询问什么情报网的人是同一个。只是如今他好不容易才能求来明羽为自己的父亲看病,怎么能这般惹事?因而淡淡说道:“幸得姑娘此番赐教,要不然我可要吃大亏了,不过还好我自诩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秘密,你的那个隐士恐怕有不会对我感兴趣的。”
说着,唇齿间恍惚有了困倦之意,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明羽是多么乖觉的人,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如此淡淡地笑了一下,那双娇俏的眼睛在烛火之中更加显得柔情万丈,她的手指慢慢地拂上了衣领,这是为自己马上的外出做准备。早晨的风最可恨,会让一个人的意志完全被唤醒,而此刻,她就要出门去,反正她很清楚的是,任沧澜若是打定主意不说的事情,是断然不会被改变的。这么想着,她笑着行礼,道:“我想也是,我与任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我的隐士必定有这样的操守在,若他们有什么事叨扰公子,你可是要与我说,看我不好好地教训了他们去。”
说着复又行了一个礼,才款款离开。任沧澜看着明羽轻盈离开的样子,一时间也觉得背后好像泛起了层层的冰霜,和聪明人说话纵然是有通透在,但是也容易被对方一眼就看穿了。明羽就是这样的人,若说是聪明,任沧澜鲜少看到明羽这般洞察人情的人,但若说潇洒,她真的是自己看到的这样的吗?这么想着,任沧澜慢慢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那炉子上还坐着汩汩作响的水,索性是睡不着了。任沧澜思忖片刻,又将旧茶倒去,只在原来的茶壶中放入新的茶叶,这一次的品茶是更加带着心思的,虽然没有人可以作陪,但是好歹更加清静了一些。不知为什么,任沧澜总觉得面对明羽的时候有天然的亲切感,且不说其中的缘由何在,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倒是觉得自己更愿意心疼他一些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看到父亲对着明月唉声叹气,只怪自己以前一点都不懂得父亲,一直到走了之后,才能明白作为父亲的苦心。他知道明羽愿意接纳他加入队伍,本身就代表极大的信任,只是让他真正觉得犹豫的是明羽,难道说真的是为了要解决所有的事情之后清心寡欲地去往任家吗?任沧澜愿意将整件事情往深入的地方想一层。明羽这么聪明的女子,做事情怎么会不瞻前顾后呢,即便是如此,任沧澜也觉得无可厚非,人天生就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若不是因为有这层保护,也不算是现身江湖的根本了。不管怎么样,明羽还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周全两边的方法,想到这里任沧澜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来到了书桌前,打开了纸张,将毛笔沾满了墨水,在纸上写下了蝇头小字——“父亲,且用山参吊住精神,辅以食补,不日将由名医派与药方子给你,儿臣且要在庸国境内停留数日,为的是能够打探到庸国的机密,儿子此番虽是为父亲求医问药,更重要的是为任家求医问药,父亲放心,儿子深得父亲之意,还望父亲能够早日康复,再战沙场。”
写完后便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叠起来,一阵口哨,有鸟雀从天空中俯冲而下。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听到鸟雀小心敲打窗棂的声音,任沧澜打开窗子,将纸条小心藏在鸟雀的脚上,顺了顺鸟雀身上的羽毛,小声地说了一声:“去吧。”
便见一阵白影闪过,最终还是消失于天际之间。次日,春日迟迟,有鸟语花香从屋外翻卷进来,明羽与任沧澜谈话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又睡了片刻,也分外香甜,苏牙儿倒是准时起床,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床铺上的明羽,被子被她踢到一旁,一时哭笑不得,就小心翼翼地来拾了被子,刚要盖上,却被明羽反手一握:“是你吗?”
苏牙儿的神色间恍然而过的是落寞,明羽总是在外表上倔强,其实对于宁一凡的挂念是从来就没有断过的,这么想着,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明羽的手中抽了出来,哄道:“是我,是我。”
明羽好像是没有听到苏牙儿的话一般,反手便是将双手砸在了被子上:“何故来迟?”
有细碎的叹息声从封闭的空间中慢慢地晕开来,苏牙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个地方,只是配合着明羽的梦境,尽管明羽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但是神色之间藏了些许的希望。苏牙儿默然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年来,除去了对任沧澜的等待,真正能让明羽在乎的,就真的只是他和师傅了吧。这么想着,苏牙儿的眼神落在远处的桌子上,还能闻到陈旧茶叶的味道,大概也是因为昨天喝茶的缘故,所以明羽并不着急睡觉,由此误了真正应该睡觉的时辰,这会子又赶上了多梦的时候了呢。屋外已经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枫总是他们四个人中起最早的,经常还会帮苏牙儿准备早饭,这会子已经在敲门了:“小师傅,小师傅。”
林枫的性情中总存着些许谨慎,都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了,对苏牙儿的称呼还一直都是小师傅,苏牙儿都不知道应该说这个男人到底是守礼还是迂腐了。这么想着,那双眼睛慢慢转着,小声地吹了口哨。林枫一时愣住了,莫非顾及明羽?他想了片刻,缓缓地说:“可是因为明羽还没有起床?”
苏牙儿又用口哨给了回应。林枫这才算完,轻轻地站在了门外,只仗剑等待,却看到从另一边的房子中,走出来了任沧澜,任沧澜看到林枫,显然有些吃惊,便是行了一个礼,淡淡地说道:“这么早?”
林枫虽然与任沧澜有不打不相识的缘分,但因为对这个人的底细不是了解得很清楚,只是淡淡地说:“你不也是?”
任沧澜眼睛的余光扫到明羽的房间,房门紧锁,却隐约听到明羽的呓语,便说道:“原来是在等人?”
说话间已朝着前头走去,任沧澜的性格里总有桀骜,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性情与他相投的宁一凡另眼相看,原就是敬重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林枫这样的人,忠心护主却不能拿出让任沧澜佩服的本事来的人,任沧澜怎么会看得上?林枫倒不在意任沧澜怎么想的,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的使命就是护明羽的周全,只要是对明羽有潜在危险的人或事,他都会尽力规避。正想着,苏牙儿已经缓缓地走出来,小声地说道:“小姐睡得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