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当时他和清漓准备离开那里的,没想到他体内苦苦压制的诅咒忽然爆发,还没来得及跟她解释,就直接昏迷倒下了。没想到再次醒来他还好端端的。夏蝉小心翼翼的将他从床上扶起,屋子里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周围的侍女恭敬的站在一边,平缓了一下体内游走的灵力,这才发觉之前一直束缚着他身体的诅咒忽然消失殆尽。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体内的诅咒怎么忽然就消失了?清漓怎么样了?冥冥之中他忽然想起昏迷时在耳畔响起的那道声音,“冠清,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燕冠清僵住了,耳边“嗡”的一声。在一瞬间,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无措。燕冠清忽然死死抓住一旁夏蝉的手,脸上少见的浮现出几丝狰狞,“夫人呢?夫人现在在哪儿?”
夏蝉忍着手上传来的痛,支支吾吾的,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燕冠清看着夏蝉这种反应像是明白了什么,紧抓着的那只手无力的松开,垂落在被子上。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燕云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下的黑眼圈异常的明显。“兄长,她怎么样了?”
燕冠清声音艰涩,脸上带着一丝不可查的希冀望向燕云深。“……”燕云深的唇颤动了一下,脖子后方好像压了千斤重的东西,抬不起头,目光十分空洞:“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非要你娶她吗?”
荒谬而不详的预感,终于一锤定音,燕冠清声音滞涩:“可是,苏家的血脉天赋不是已经好几代没有被激发了吗?”
燕云深久久没有回应。这一年的修仙界,波谲云诡,风波频生。尤以被誉为修仙世家之首的燕家为甚。声名显赫的燕家忽然被同为顶流世家的张家发水,燕家的二少夫人据说也被牵扯其中,年纪轻轻就没了,引得外界唏嘘不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那段始于儿时所带来的长达十几年的诅咒,也终于结束了撕扯,在帷幕上书就“尘埃落定”四个大字。偌大的家族,也终于迎来了彻底的稳定,但府中挂满了白事的丧幡冥旌。深屋大院,长廊湖泊,皆是清冷空寂,比起人人都歆羡向往的华美金屋,这个地方,如今更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每个侍女都放轻脚步,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偌大的府邸完全可以用落针可闻来形容。东南向的一间寝殿里,分明还是早上,里面却是昏暗无光,厚帘重重,将人间的灿烂春光隔绝在了外面。只有那么一缕阳光,成了漏网之鱼,自没有拉紧的布帘缝隙中照了进来,恰好落在了那面垂到地的纱幔上。影影绰绰地,可以见到纱幔内里卧着一人。散发,颓靡,半睁着布满血丝的眼。同时,在床的旁边,似乎还出现了一个不该放在这里的东西——一口冰棺。燕冠清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根木簪,在阮灵死后,他几乎把所有阮灵曾经用过的东西,她最喜欢的茶杯,最爱穿的衣服,还有这跟他曾经送给她的木簪……因为日常感太重,他几乎可以透过这些东西看到她之前的一颦一笑的鲜活模样。看的时间久了,他的眼前就会浮现这些虚像,可一眨眼间这些东西转瞬就成了空。整个府邸中所以有的侍从都觉得他这个二公子因为妻子逝去所以疯了,觉得庆幸还有他兄长这个清醒的盯着燕家。清醒?呵,那些人怕是不清楚他的兄长怕不是才是个真的疯子,自他醒的那天起便一直搜罗可以招魂的修士,一直没有效果,那些沾染了她气息的物品都快被他付之一炬了。眼下怕不是将主意打到了那些邪道修士的身上。就在这时,寝殿窗纸上映出了模糊黑影,门被人轻轻地叩响了。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人,从动作到声音,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公子,外面来了云霄宗的一个修士,正在和家主对峙,看上去情况不是太好。”
夏蝉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进来。“云霄宗?他们的人为什么会来燕家?不过这种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兄长会处理好的。”
“可是,那人说他是来找二夫人的……”*与此同时,燕家外那青石长阶下,燕云深站在府门前,看着下面的沈知节。沈知节身负长剑剑,立在门前,紧紧盯着眼前的府邸。那自然下垂的手,微微发着抖,死死地攥紧了一个微小的硬物。因为太过用力,指骨发白。那分明是之前阮灵送给他的那个红色剑穗。燕冠清从身后迟迟赶来,看到的就是两人对峙的这一幕。这几天的折腾让他原本就不好的身体,越发消瘦,单薄的身体被罩在衣服里面,被风一吹像是要随风飘去一般。“沈道友远道而来,燕家本应开门相迎,可是府中突逢变故怕是无暇招待,有什么事就等以后自说吧。”
燕冠清的声音沙哑,说完这番话后低咳了几声。“无意打扰,只是想进府见一见燕二夫人。”
沈知节看着燕冠清淡淡说道,语气平静,但其中的坚持不容置喙。伫立在一旁的秋寒看着沈知节,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沈道友,如今满颍川谁不知道我们燕家为二夫人刚办了丧事,您这不是故意来寻衅吗。”
秋寒话音刚落,沈知节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脸色剧变,抬头看向说话的秋寒,声音冷的刺骨,“你说她死了?!”
原本还极为守礼的沈知节情绪极为激动,他前两日在给闵医师送去他所需要的药材时,忽然听他提起他是否认识燕家的夫人苏清漓。他说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和他极为相似的气息,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曾经在那座镇上由那个女鬼化身所系在两人身上的那道不明绳索。以及那一晚回到她洞府时,所做的那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