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跟着王裕前往后山的苗寨,路上人山人海,身穿盛装的人们围在一起,不时有喝彩和叫好声从人群里爆发出来。凑近一看才发现,人群里的一片空地上,立着两根杆子,杆子上面各挂着一葫芦酒。杆子下面站着两个笑颜如花的女孩,我一眼就认出是苗苗和萱萱。两个女孩笑着向人群说了些什么,人群里顿时锣鼓齐鸣,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喝彩声,苗苗和萱萱相互抱拳致意,随后站在杆下摩拳擦掌。“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问。“这是花山节最重要的活动,倒爬花杆。”
杨君文解释道。白晨宇说,定花杆的人是大家公认的“好心肠的人”。这人必须在节日的第一个早晨,趁太阳出山以前把花杆竖好,爬杆者须背贴花杆,双手向上反扳,头朝下脚在上,一纵一纵地向上跃,谁爬到杆顶用的时间最少,谁就是“花杆王”。说话间,苗苗和萱萱摘下头饰,手脚麻利的爬上花杆,几乎同时取下了杆上的葫芦,拿在手里向周围人致敬,然后打开畅饮。人群里走出一位苗族老者,说了些什么,随后苗苗欢呼雀跃的跳了起来,而萱萱嘟着嘴一脸不服气。“今年的‘花杆王’是苗苗。”
杨君文说。我由衷的鼓掌,这矫健的身手让我有些羡慕。苗族老者又说了些什么,十来个手拿小花伞苗族小伙子挤出人群,然后唱起了苗歌。苗苗挨个看了一遍,没说什么,笑着避开了那些花伞。那些苗族青年脸上都涌现出失望的神色,失魂落魄的,离开。“花山节也是苗族青年男女相互倾吐爱情、定样结友的美好时机,”白晨宇在一旁解释,“那些青年都是这女孩子的追求者,可惜,没有女孩子的意中人。”
“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王裕在一旁催促。可是还没走几步,就有人看到了王裕,很快一群人热情的围了上来,王裕推脱不得,被一群人拥簇着,很多人给他送花制腰带。我们尴尬的站在一旁,我无聊的四处张望,看到了不远处的苗苗,苗苗也看到了我,兴奋的向我招手,笑着走过来。我刚要和他打招呼,苗苗拿出一张绣花手帕和包头递给我,我下意识的接过来,挠着头问:“给我干嘛?”
“这是苗族女孩的定情信物,”白晨宇在一旁淡淡的说,“恭喜啊。”
我愣住了,回过神来后我下意识的想把那些东西还回去。“别啊,人家姑娘千针万线绣出来的,”杨君文拉住我,阴阳怪气的说,“留着做个纪念呗。”
“什么纪不纪念的,做我们这行的还想搞什么爱情?”
我一本正经的说,“别耽误了人家。”
“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苗苗一下子红了眼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说,“我……工作很危险。”
“我能保护你,”苗苗把花帕和包头拿回去,咬着牙说了句:“我不会放弃的。”
这时候王裕终于摆脱了热情的苗民,在前面喊我们,我趁机跑了过去,没想到苗苗跟在我后面,神色坚定,看起来是跟定我了,我只得无奈的耸耸肩。王裕带我们来到一个苗寨,那里四面环山,流水潺潺,宛若世外桃源,我们停在一处简陋的木屋前,开门的是一个黝黑的汉子。王裕客气的上去打招呼,拿出象征王家土官的木牌。“这是啥?”
那人茫然的问。“这……”王裕顿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从屋里走出一个老妇,浑浊的目光落在木牌上,瞬间震惊的拉开门口的中年人,用苗语问:“王老爷是你什么人?”
这些上了年纪的苗寨人都是这样称呼王恩古,听到王裕说是他爷爷,老妇人伛偻着腰,热情万分的请我们进去,招呼刚才的中年人端茶倒水,那架势如同是皇亲国戚上门,差点没给王裕跪下。山里人淳朴,如今对土官的敬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我们走进屋里才看见,在天井的木椅上坐着一个枯瘦的老人,头靠在肩膀上,一动不动。我们走到老人面前,老人嘴角还留着涎水,双手无力的下垂,空洞的眼睛混沌无光,即便我们站在他面前,他也是没有丝毫的反应。老妇介绍后,我们才知道这就是当年跟随王恩古进山的那群人中,唯一还活着等到人。“一点心意,算是一点补偿。”
王裕把一叠钱放到老妇人手里,客气的说。老妇顿时老泪纵横,用手背不停地抹眼泪,不停地道谢。我在旁边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他妈的假仁假义,当年王恩古可是压根就没想让这些人活着回来,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王家,如果我是这家的人,恐怕早就把王裕打的爬都爬不起来。那老人的样子和王裕对王逸群的描述差不多,无神的目光里还透露着惊魂未定的恐惧,我深吸一口气,到底要受多大刺激才会把人变成这个样子,四十年前那群人到底在山里遭遇了什么?“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吗?有没有好转过?”
王裕蹲在老人面前看了一会,起身和气的问老人。“这都几十年了,一直这个样子,一到晚上就大呼小叫,必须开着灯才能睡着,否则就把头往墙上撞。”
老妇人抹着眼泪摇头,“多亏小老爷走的时候留了些钱给我们,才能熬到现在,前前后后找了很多人来看过,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很多人都说是冲撞了鬼神。”
老妇人说,这四十年来,老人唯一的变化就是衰老,一到天黑就怕得要命,经常大喊大叫,但从来没有说出过一句完整的话。“怕黑……”耿奕在我耳边小声说,“是不是当时的事情发生在晚上?”
“难道真是被劫了胡?”
将军眉头一皱,“那么大一笔财富,难免会有人铤而走险。”
“应该不是,如果真是遭到了袭击,总会发生冲突,”我摇摇头,“可是之前不是说回来的人身上都没有伤口吗。”
“老头子当年孔武有力,胆子很大,”中年人在一旁说,“当年打仗的时候,老头子没少上阵砍过头。”
“绝对不是人,真要是人他绝对不会吓成这样,如果王老爷遭到袭击,他就是拼死也不会后退,”老妇人说到这里,眼里透露着畏惧,“深山里多鬼神,王老爷带着人擅闯,怕是真的惊动了鬼神。”
我们无言以对,王裕又问了一些别的事情,都没有得到有用的答复,王裕多少有些失望,我们起身打算离开。咣当。一个东西从我身上掉落下来,我回头一看,是一个手指大小的青铜柱,上面有不规则的凹陷,顶端竟然也有三头火凤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