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种着白色的彼岸花,因为它被浑浊的河水冲掉了所有的记忆,所以从此以后,那条河因为沾染了它的火红,变成了血黄色……————冷冷的与那高台上托着额头笑看自己的男人对视,月然对身旁时起彼伏的议论充耳不闻,她知道在这大殿之上对一国之君不敬是何罪过,但现在她真的不在乎了。以前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在月然心中都变得明了起来。难怪他总身处黑暗之中,想想都觉可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怕被她一个冷宫女子发现身份,说给谁听不是一个笑话。“这位就是‘宫北长居之人’吗?”
又是熟悉的声音?月然愣愣看向坐在身侧一丈开外的人,耳边传来九曜彬彬有礼的介绍。“这位是那拉族的二皇子桑朵朗杰,坐在他身边的是大皇子阿克沁。”
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月然迷茫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人影,觉得一切都是这么不真实。仿佛嫌刺激仍然不够,昊月懒洋洋的声音又远远传了过来。“宛妃进宫这么久都没有给家里带去只字片语,这不你哥哥嫂嫂甚恐你被孤王弃尸荒野。正巧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看看这个宝贝妹妹有没有少了胳膊断了腿。”
在脑袋还是一团浆糊,没有理清的时候,月然就听另外一则,传来初入宫时,夜夜梦到的声音。“主上说笑了,微臣只恐臣妹太过玩顽劣,莫要给主上惹麻烦才好!”
仅是短短一瞬,月然觉得自己的世界顷刻之间,崩塌殆尽。环顾坐在大殿朱红桌后的所有“贵宾”,月然不禁“庆幸”自己人脉之广。就算他们身后的王公贵族都不一定比她更熟悉这些“贵客”。笑得一脸温婉,月然对这些熟人一一点头见礼。“陛下,若能将‘宫北长居之人’派与我族和亲,那我族愿与贵国永罢干戈,终身不提战事。”
声音自月然左手边传来,侧头看去,与其他身着华服的人不同。这人长长的头发直接披散在身后,显得张扬且霸气,宽大的衣袖内,修长的手腕竟绑着长及手指的护腕。宽大的皮质护腰显得这人修长挺拔,配上狼牙配饰更显得这人充满了力量。凭心而论,这幅打扮更适合他,这个那拉族的大皇子阿克沁,在以前,月然一直都叫他——逍遥。相较于阿克沁借由跟昊月说话,躲闪着自己的目光,倒是被他差点戳瞎眼睛的弟弟桑朵朗杰——峰子,更加坦率。是因为每次见他都在半夜吗?今日白天看他惊觉他头发泛着微微的火红。与阿克沁相同,桑朵朗杰也是长发未束,只是从他散落额前的发丝间,月然隐隐看见他脸上已经愈合却仍清晰可见的疤痕。双手捧着下巴,桑朵朗杰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半天的功夫才漾出灿烂的笑容。撩起长发,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又指指手心,传递着只有他俩才能明白的意思。本是极度不悦的心情,被他这么一闹,月然竟有些莫名笑意。这个比她高上许多的男人,却总是做出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看他刚才一脸挑剔又好奇的表情,定是不敢相信昔日不起眼的女孩,竟也能打扮得如此妖娆。不着痕迹撩起云袖,给他看了眼手心中的伤疤,却见他瞬间皱紧眉头。“和亲?”
被高台上的男人出言召回心神,月然抬眼便见那人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只是他满是笑意的眼睛却让月然脊背一阵发凉。“我无法将我的子民交给一个无法保护她的人哦~~~”惊愕的看向阿克沁,却见那人迅速收起投过来的目光,月然再次看向坐在龙书案后面的昊月,果然见他一脸了然笑得不甚欢喜。“相信除了陛下,这世间在难有人能赢小王一招半式,相信陛下与小王都不愿见两国兵戎相见吧?”
若这里不是皇宫内院,若此刻不是身处大殿之内,月然定要大笑个几百声。看来今天不光是她明了了些事情,很多人似乎都找到了让他们一直耿耿于怀的答案。侧头看向另一边一直沉默的男子,整个大殿所有与她相识的人,除了他,都表态了。就连他身旁的红衣女子似乎也坐不住了,相信这里若不是皇宫大殿,定会被她闹得鸡犬不宁。偷偷对红衣女子露齿一笑,就见她瞬间黑了俏脸,但没等月然心中升起成就感,就转眼撞上那对深沉的眼睛。那里面太过的寂静,让月然有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好像随时都会迷失在其中,永远在相同的路上徘徊的错觉。匆匆低头,月然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屏着呼吸,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身边传出的声音却让她再度陷入混乱状态。“主上,舍妹不才,怎能担此大任,若真让她出塞,莫不失了国威才怪。若主上真对舍妹无心,微臣将她带回便是。她自小娇生惯养习惯了,真受不得塞外风霜呀!”
听着陈珀似乎真切的焦急,月然不禁想摇晃着他肩膀大声质问,“你究竟又想干什么?”
但即便这里不是一朝天子的脚下,她也不会这样问,因为这男子说的话,她永远都猜不出真假。“怎么突然这般严肃,咱们今天不是说好了,只谈风月,莫谈国事的嘛?”
令月然心惊胆颤的话题被九曜三句两句便化解了,恐怕这辈子,月然都不会忘记这含笑的声音。每一次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便会出现的声音。“主上若是不嫌弃,九曜愿意再献上一曲。就是不知宛妃是否愿意赏脸,与在下合奏一曲。”
轻轻点头,对九曜,她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吧。将比手中折扇长不了多少的短笛放在唇边,这白衣如雪像从画中走出的男子,呼吸之间,一首令月然印象深刻的曲子便溢出笛身。《乱红》?他为何会这曲子?温婉缠绵的声音像是诉说着情人间的低喃,一路流到人心底。不由自主的,月然指尖没有意识一般轻轻拨动着琴弦,时而高亢,时而悠远的声音,像是潺潺的流水,将她带回令人魂牵梦绕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