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红绳枯竹棒,锦衣华服官,再加上白日祠堂里那一场无声的哑剧,这些都是在表现什么呢?任莫语心里在思索着。“那里,只怕是在惩戒一个人吧?惩戒谁呢?为什么我是场闹剧里的人呢?”
在黑暗里小心翼翼行走的任莫语再对自己低语道,好像他的脑子里分裂成两个人一般,自问自答起来,“看来锦衣官是最大的突破口啊,那个上他身的阴魂应该就是最后的答案。”
这并非神经错乱,在这样独行的夜晚上,假装自己是两人开口自言自语,会大大减低自己的紧张感,缓和自己早就绷紧的神经,任莫语显然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村民们的确四散出来寻找他们了,此刻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这些白日里汗流浃背的农家人丝毫不顾忌生物钟的劝阻,一个个都在发了疯似的在奔走着。这是好事,亦是坏事。好在他们虽然找的勤快,可是对个个地点的观察度明显不够,坏的是躲在屋檐下巷子边上的任莫语,要更加小心翼翼。他的目标是祠堂,哪里是一切问题的源头,而且看村民们的动向,祠堂里那不大的火早就被众人熄灭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念头从脑海里闪过,这次他没有同自己商量,因为又有一对人从他身边走过,这一次任莫语看起了他们的脸,那因为经年累月暴晒而发黑的脸上,明显写着恐惧。‘他们又为什么害怕呢?’又一个问题渐渐产生,任莫语甩开脑中杂乱的线索,轻声向祠堂方向而去。他又一次走到了遇到小女孩的那个路口,那户围着篱笆的平楼里是灭着灯的。孩童应该不参与这样的事情,想来应该早早睡下,任莫语正想离开,可是在路口的拐角处传来警惕的光线,在周围没有遮蔽物的情况下,任莫语翻身进了院子,他落在院子铺设的石板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躲在柴薪地下的任莫语并没有被那群人发现,他们还是十分着急的在奔走着,看上去丝毫没有想要仔细搜查的意思。任莫语等那束手电消失在街角以后,这才站在身子来准备离开。刹那间一道眼神静静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任莫语顿时回头看到,一颗小巧的脑袋在月光的照耀下偷窥着任莫语,就好像躲避在清澈流水中的鲑鱼一般,还以为自己的伪装无懈可击,事实上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被发现以后,那孩童向他招了招手,任莫语不知其意,不过在全村都搜查他的情况下,陷阱早就不存在了。他弯着腰,进了屋子。屋子里的主人早就离开了,想必也是去搜寻众人的,只有面前着穿着睡衣的小女孩闪着清透的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任莫语见得她这么可爱也不禁摸了摸她的头。“喂,别乱摸人家的脑袋,会长不高的!。”
小女孩的脾气出气的大,要不是顾忌着四周的动静,她都能跳起来給任莫语一拳。任莫语收了手,有些尴尬的笑着。“哥哥,你是来把族长干掉的吗?就像是土寨里拿着红缨枪的独行侠一样!”
小女孩可丝毫没有白天里那闷葫芦的样子,哪怕是面对着任莫语这个陌生人,也是热心的拿来一碗水递给他,又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问道。‘这是哪里听来的故事啊!既是独行侠怎么会选择红缨枪这样的长兵器,还是土寨里的!’任莫语在心里暗自叹道,他真不知这天真的小女孩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不过他也没有丝毫泼冷水的意思,他翻转了下双手,示意自己根本没有武器,这才说道:“我可没有红缨枪哦。”
“咦。”
明显的嫌弃,不容反驳的那种,小女孩夺过了碗,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她像是苦恼的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不管是不是啦,哥哥,你能帮我把族长打倒吗?”
开口就是打人,任莫语眼皮也不禁跳了跳,想来她口中的族长应该就是手持枯竹棍的锦衣官吧,背上的上还在隐隐作痛,任莫语才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挨一次打。他赔笑道:“这个哥哥怕是做不到,你的族长怎么惹到你了,为什么要打倒他。”
“哼!还不是妈妈跟我说,要是到了快要十六岁的时候,就要把我送出村子,不然就被族长选夫家,我都快恨死他了!”
小女孩鼓起的嘴都块撑破了,小小的眼睛里也尽是凶恶的眼神,她又开口说道。“去年隔壁的姐姐也是这样的,在村子里喜欢了人,迟迟不肯离开村子,结果到了成年的那一天,硬生生的被族长选给了担子拗的胖墩家里,最后还是躲出了村子。”
听起来倒是十分有理有据的样子,可是自由恋爱早就是世道主流了,怎么在这个村子里还是压抑的那么厉害。任莫语也不由得开始思索起这里的一切,他错愕的想到一件极其简单而又明了的事情——这里尚未通电。从一开始他们就未曾注意,这里一切还是保持着十分封闭的样子,若是仔细观察,这村里的一切都保持着比较久远的风格,连着小女孩身上穿着的睡衣,都是极为普通的素白。任莫语按捺下心里的不安,他还要面对这分外早熟的小女孩呢,他有几分不好意思道:“那个,小妹妹。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毕竟你都施舍了我这碗水,我终归要道谢的。那个..我叫任莫语,你可以叫我莫语哥哥。”
小女孩又嗤嗤的笑了起来,她摸了摸半蹲在地上的任莫语,像是抚顺邻家躁动的黄狗一般开口道:“莫语哥哥可别这样哦,我叫铃铛,这是我的外号,要是你打赢了族长爷爷,我就告诉你我的全名哦!”
倍感怪诞的任莫语坐立不安的承受了她的抚摸,总觉得从这年幼的女孩眼中透露出来是一些不太好的关爱,不过他无奈的咽了咽口水开口道:“那哥哥就先走了,赶紧休息吧。”
乖巧点点头的铃铛手一指,像是赶人一般示意门口的方向,任莫语有些懵懂的正准备离开,忽然就听到铃铛说道:“哥哥,还有件事情没跟你说哦!”
“恩?”
任莫语半蹲着回了头,像极了乖巧的犬类。掩面而笑的铃铛开口道:“要小心,族长的杀威棒哦!”
任莫语不得而解,有些疑惑的看着铃铛,他已经被那杀威棒敲了不止一下,却也没发生点其他的事情出来。说完这句话以后,铃铛跳下了比她还高的长凳,一推一推的把任莫语推出门外,丝毫也不管任莫语是否会暴露。任莫语也不再犹豫,几个闪身以后消失在了黑暗里。月色下,小女孩的目光随着他渐渐远去,当她伸手想要触碰任莫语的背影,想要抓住任莫语离开的方向时,柔顺的月光瞬间烧伤了她的手指,吓得她连忙收回了手。铃铛缓缓落泪,童稚的脸上尽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