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溪被扶着坐了起来。逐渐清醒过来后想起来晕倒前的事情,她心下一慌,“吟之怎么样?可有被吓着?”
谢铭晖嘴角下垂,有些难以启齿。身旁的孙氏凑近了一步,跟沈从溪解释,“吟之失踪了。”
说话间,孙氏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不敢看沈从溪骤然失色的面孔一样。沈从溪反问的声音都变了调,“失踪?在府里,她如何能失踪?”
“从溪,你别担心。”
谢铭晖竟然反过来安慰沈从溪,“呈桉已经带人出去搜寻了,想必很快就能得知到阿芜的下落。”
“担心?”
沈从溪不出意外地被谢铭晖气笑了,“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看上去丝毫都不紧张?”
“我哪里不紧张了?”
谢铭晖被沈从溪呵斥的脸一红,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驳,“那…反正呈桉都已经带人出去搜查了,我在府上再担心阿芜又有什么用,再说了阿芜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也识得回府的路,如今夜深露重的,她想必不会走多远,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你也知道夜深露重。”
沈从溪冷眼瞧着谢铭晖,唇角有着一丝冷笑,“你可知方才她亲眼目睹了我将那私闯进来的贼人杀死?”
“吟之心思纯净,从来也没见到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你说说她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又离奇消失这件事让不让人惦记!”
谢铭晖被沈从溪骂得抬不起头来。向来在谢铭德面前不敢大声说话的孙氏心里失去了平衡,捏紧了帕子软着腔调插嘴道:“沈小姐怎么能这么跟大伯说话,这样…”“闭嘴!”
沈从溪双目通红地狠瞪了孙氏一样,到底是出身贵胄的官宦小姐,哪怕平日里刻意收敛着,但气势也依旧令人不禁生畏。“二夫人。”
沈从溪咬着牙厉声说道:“你依从老夫人的命令管家,那么我想要问问你,严防死守的谢府为何会出现陌生男子?”
“这…”孙氏慌乱了一瞬,很快便稳了语调,“陈泗是黄媪的远房侄子,先前得了老夫人的允许留在府上打杂的,不知道怎得竟私闯了沈小姐的院子…”沈从溪的眼底迅速掠过一抹嘲讽,“是么?那既然是黄媪的亲属,如今在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二夫人是否应该将黄媪叫来问问话?”
孙氏顿时一僵,很快又勉强地笑了笑,“自然。”
孙氏侧身吩咐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去将黄媪请来。谢铭晖这才意识到此事背后或许还有着更深的阴谋。他的脸色苍白了些,开始担忧下落不明的谢吟之。谢铭晖自知理亏,他伸手去扶沈从溪,却被还在生气的沈从溪冷着面孔躲了去。于是他只能讪讪地放下了手臂。谢怀与阴沉着脸出去了许久,可迟迟未归,谢铭晖终于生出了些担忧。“大老爷。”
黄媪颤着腿半爬半走的过来,身后还跟着同样冷沉着脸的谢铭德。孙氏在看到谢铭德不甚好看的脸色时心慌地低下了头。黄媪头发凌乱,甚至脸侧还有了些新添的乌青,她扑通一下跪到了谢铭晖的脚边,紧搂住了他的小腿。谢铭晖这才发觉黄媪如今说不出任何话来。“黄媪,你怎么了?”
谢铭晖被她的模样吓得吃了一惊,忙起身搀扶黄媪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可黄媪死活不肯坐下来,含着泪水继续跪下来朝着无措的谢铭晖磕头。额头上鲜血淋漓,看上去触目惊心的一片。黄媪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只能发出呜呜的模糊声音,沈从溪皱紧了眉头,当即问道:“是说不出话了吗?”
黄媪听到沈从溪的话,忙用力地点起了头。“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得突然间说不出话了?”
谢铭晖愕然不已,而此刻的黄媪却如梦惊醒一般猛的一下子转身,她的目光仿佛都染上了猩红的血,狠狠地瞪紧了孙氏。她不是个傻子。哪里不懂得孙氏这是在过河拆桥?哪怕她并未看到是谁灌她喝下的哑药,可黄媪却知道,只有孙氏会来害她。孙氏借她的手去对付沈从溪,却又在她做完事情之后来灭口。黄媪知道自己是无法再留在谢府了,可即便如此,她也要让孙氏被拉下马。想明白了这点,黄媪枯黄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孙氏。目光寒寂似枯井。谢铭德眯了眯眼,没等有人开口说话便抬脚将黄媪狠踹到了一旁。“二弟,你在做什么?”
“谢铭德,你在做什么?”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谢铭德的目光逐渐冰冷一片,昂着头极为镇定的说道:“这刁奴无端构陷我妻,我只是想要教训她。”
“这谢家,无论如何也还轮不到二叔来做主吧?”
谢怀与带着人从外头归来。他的唇边有着显而易见的冷笑,月白色的锦袍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姿容如玉。谢怀与没有走近,而是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面上淡淡的冰冷让他整个人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大兄!这便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子!”
谢铭德向来好面子,听到谢怀与当众不留情面的话后眼底杀机更是汹涌,“你还知道什么是敬老慈稚吗?”
“呈桉。”
谢铭晖急急忙忙地打断了谢铭德的质问,有些紧张的问道:“阿芜可找到了吗?”
谢怀与冰冷的神情瞬间肃然起来,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过孙氏忐忑不安的头顶,最终停留在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黄媪身上。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谢铭晖脸色彻底惨白下来。沈从溪狠剜了孙氏一眼,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压制着发酸的鼻子,稳着嗓音说道:“大老爷也赶紧派些人出去寻吟之,眼瞅着外面就要戒严了,赶紧将吟之寻回来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谢铭晖忙应承了几声,脚步匆匆地离开去安排人手了。沈从溪要对谢怀与说些什么,与他视线短暂地在空中交流了一瞬。见他模样冷然,也不知怎的,沈从溪倏然间就冷静了下来。谢怀与知道沈从溪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便侧身看向此刻已经站在一处的谢铭德夫妻二人。他的目光冰冷一片,“吾不与你们多言。”
“有人会将你们带进官府审问。”
“究竟是何人安排陈泗进到的沈小姐院中,又是何人毒哑黄媪、故意弄丢阿芜,你们心知肚明。”
谢铭德和孙氏的瞳孔猛地一震,竟说不出为自己的辩解的话。屋子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大理寺少卿沉着脸色带人从外头进来,朝谢怀与照常施礼之后便向着身后人做了手势。没给谢铭德和孙氏挣扎的机会便将人拖了出去。谢铭晖仓促回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想要上前询问,可被堵住了嘴的谢铭德夫妻二人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奋力挣扎着。谢铭晖不知道自己被支开的这短短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只能先拦住就要离开的谢怀与。谢怀与狭长的桃花眼因谢铭晖的举动而变得森冷幽暗,谢铭晖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而谢怀与便在此刻与他彻底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