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秦攸宜坐在床边,视线一动不动地望着昏睡不醒的谢吟之,良久后她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今日救下谢吟之纯属凑巧。因她担心谢怀与和谢吟之在谢府的这几日里会吃不好,想了又想后还是带着客媪现蒸的玫瑰乳酥去到了谢府外头。原本想让阿黑传递给熏风,却不想正好看到从谢府里驶出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谢府吊唁的客人所坐的马车都统一停在了谢府大门外,能从府中驶出来的马车只能是谢家人所乘。可如今谢家的人都忙着处理谢老夫人的身后事,为何会有人鬼鬼祟祟地从府上离开。秦攸宜心底觉得狐疑,没多深想下去,躲在暗处随手甩了一支飞刀,正好掀开了本不留一丝缝隙的车帘。只短短一瞬间,秦攸宜便看清了谢吟之半陷入昏迷的面孔。秦攸宜大惊失色,她迅速牵过拴在一旁的般般,悄摸地跟了上去。见前头驶马的人是自己从未在谢怀与这里见过的生面孔,而马车越发驶离城中心,秦攸宜再忍不住,咬紧牙关跳到了马夫旁边,怒声喊道:“停车!”
她的用匕首紧抵在他的喉结处,迫使马夫停下。马夫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为保命不得已顺从秦攸宜的话停了马车。只可惜秦攸宜没有随身带可以束缚住人手的麻绳,因而在她钻进马车内去探谢吟之的气息之时,没被制伏住的马夫趁其不备,仓皇失措地逃离了现场。探出谢吟之气息尚在后秦攸宜才暂时松懈下来。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谢吟之背到了先前和谢怀与在拥川所买的小马驹、如今也长成年的般般身上。秦攸宜决定按原路返回,刚好碰到了带着人马出门来寻的谢怀与,秦攸宜这才知道谢府不久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秦攸宜将谢吟之带了回去,并喂她喝完了药。又等了许久,谢吟之却迟迟没有醒转过来,甚至发了高热。秦攸宜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幸好此刻谢怀与终于姗姗来迟。“可是将人带走审查了?”
秦攸宜迫不及待地开口追问,“这下,二房是没办法再逃脱了吧?”
谢怀与脸色深沉,他费力地掀了掀唇,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熏风匆匆闯了进来,眼底盛满了愤怒,“大人,宫中传召,让您即刻入宫。”
谢怀与的眼底有道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为何召见?”
“二少爷带着大老爷进宫求见了皇贵妃。”
谢怀与的目光凌厉如刀,声音冰冷至极,“看来他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熏风,备马。”
谢怀与的眼眸尾部泛起了淡淡的血色。他轻吐出一口浊气,声调很轻,每个字却都如雷贯耳,“去看我的好阿父究竟能为他的兄弟做到什么地步。”
“呈桉哥哥。”
秦攸宜心下慌乱不安,她三两步跨出了屋子,朝着即将消失在拐角处的男人喊道:“我随你一同去。”
谢怀与脚步顿住,久久没有转身。他半边脸都淹没在黑暗当中,周身透着危险十足的声音。“你知道的。”
“我不想让你见到自己病态的另一面。”
谢怀与话落,头也不回地抬步离开了。而秦攸宜站在原地,贝齿紧咬着下唇。她的眉宇间全是担忧,因为今夜注定无眠。秦攸宜守在谢吟之的床边整整一夜,日出之后她终于降下了温度。秦攸宜腿一软,不小心栽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否是一夜未眠的缘故,她总觉得心里慌乱难安,心跳的节奏快要冲破胸膛。秦攸宜大步走到了院中,将阿黑唤了出来。“他如今可离开了皇宫?”
阿黑不敢看她,闪烁其词,“应该是出来了。”
秦攸宜双眉轻蹙,“你随我一同去尚书府。”
阿黑刚想要阻拦,耳朵里听到了逐渐逼近的刻板脚步声,还未来得及猜想是何人来此,便见到两位身着碧色宫装、妆容素淡的年轻女子一板一眼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来不及提醒秦攸宜,阿黑先一步躲回到了房顶上。秦攸宜:…...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秦攸宜便亲眼看着两名从宫中而来的婢女朝她行了礼。年龄稍长一些的女子率先笑着说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秦小姐唤奴婢碧云即可。”
秦攸宜微微颔首。碧云浅浅笑着,“皇后娘娘与秦夫人年幼相识。”
“听闻秦小姐独自来了上京,娘娘很是挂念,因而派奴婢前来接秦小姐入宫小住数日。”
碧云话虽然说的客气,但秦攸宜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她抿了抿唇,“可否容我回房更衣。”
“这个自然。”
碧云依旧笑着,“秦小姐不必着急,奴婢们就在外头候着。”
秦攸宜僵硬一笑,动作缓慢地回到了屋子里,刚关紧房门便被不知道何时清醒过来的谢吟之吓了一跳。“你醒了?”
秦攸宜面露喜色,抓过谢吟之的手就要把脉,“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谢吟之慢慢地摇了摇头,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我怎么在昭昭姐姐这里?”
秦攸宜笑容稍显僵硬,不自然地捋了捋发丝,“碰巧。”
“外头是宫里的人。”
好在谢吟之似乎忘记了昏倒前的事情,将窗子偷偷打开了个缝隙,“可是来接姐姐进宫的?”
“是。”
秦攸宜叮嘱她,“待会儿顾婉姐姐会来找你,你要么跟着她去春濛楼,要么等你哥哥来接你,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自己一个人独处,记住了吗?”
谢吟之不解地问道:“我不能随姐姐入宫吗?”
“你好好待在宫外。”
秦攸宜朝她笑了笑,“姐姐很快就回来。”
她这些时日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气质看上去莫名多了些与长相不相符的清冷之感。萧皇后的含章殿不似圣上的崇德殿那般辉煌到给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简朴的不似一国之母的宫殿。萧皇后静坐在紫檀木扶手椅上,身旁陪着的是大皇子上官瑞。纹着花鸟图案的掐丝珐琅香炉里散发着清淡的檀香。萧皇后面庞上始终挂着一丝笑意。而这丝微淡的笑意自秦攸宜进到大殿当中后开始逐渐加深。秦攸宜被婢女引到了萧皇后的面前行礼问安。“快起来。”
萧皇后相貌平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貌若无盐。可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却让她整个人显得尤为平易近人。秦攸宜安然坐在了一旁的扶手椅上。“娘娘相邀的美意,臣女感恩戴德。”
秦攸宜明丽的脸上扬起了一个笑,“只是不知娘娘为何相邀。”
“臣女记得,臣女的阿母年幼时从未离开过西北,因而并没有和娘娘相识的机会,娘娘千方百计让臣女进宫,应该是有要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