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围成了个密不透风的圈子。沈从溪无法看到最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是来寻我妻子的！”

沈从溪快要靠近人群的时候便听到了浑身是泥、被踩在脚下的前夫彭敬法吐字不清地怒声高吼。她脚步微顿，脸色苍白了些许。已经有在旁观的人在看到沈从溪惊怒的模样后和同伴窃窃私语了起来，听不出来具体说的是什么，但能从语调上分辨出来大致的意思。沈从溪脸色更加苍白了许多，攥紧拳头就往里头冲，下一刻听到了秦攸宜不加遮掩的嘲讽声，“妻子？”

秦攸宜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熏风踩在脚下的男人，冷冷地笑，“你没读过书吗？不知道和离二字是如何写的吗？”

“死丫头片子！”

哪怕自己如今身处劣势，可彭敬法生性穷凶极恶，既能寻到谢府的门前，那便是什么都不顾及了。他恶狠狠地瞪着秦攸宜，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谁给你说话的权利？”

“这偌大的谢府，难道是你在当家吗？”

彭敬法话落，忽听到自己皮开肉绽的声音，后背上的痛楚后知后觉地传来，可他只痛嗷了一声，却识相的不敢再惹秦攸宜，更加凶狠地扬声嚷了起来，“沈从溪！你是不是不敢见我！你不守妇道！抛弃难夫！就不怕我告到陛下那里吗嘶———”秦攸宜不知道从哪里拾来了一颗石子，精准无误地打到了彭敬法的脑袋上，直接砸的他脑壳出了血，她忍不住骂道：“狗东西！”

眼见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教训彭敬法，谢怀与终于伸手拉住了她。正在一旁被柳之渊处理伤口的谢铭晖见到沈从溪后下意识往她的方向走近了些，“从溪…”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为沈从溪辟出了一条道路。沈从溪朝他勉强一笑，深吸了口气后走到了彭敬法的面前。“从溪，你来了？”

彭敬法冲着她讨好的笑，“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也知道我喝多了酒之后就不受控制，我不是有意打你的，答应和离也是一时冲动，你跟我回荥阳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对你…”“不要脸。”

秦攸宜忍不住咬牙骂了声，虽然声音很小，但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楚。谢怀与则轻笑了一声。沈从溪的神色平静了许多，她嘲讽一笑，“彭敬法，你说这样的话，自己相信吗？”

熏风用来踩彭敬法的脚更加用力了些。彭敬法脸色一僵，“沈从溪，自古以来丈夫打妻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不过是打了你一下，你何必闹得人尽皆知，谁家的妇人像你这般桀骜不驯？你别忘了，我们彭家可是你们沈家的大恩人，我们的婚约是自早就定下来的，你私自毁约，就不怕到了地下无颜面对祖先吗？”

“呵呵。”

他又得意地扭头看向一旁的谢铭晖，恶意十足地高声说道：“当朝皇贵妃的兄长捡了我用过的女人，传出去可真是有面子啊！”

别说身为当事人的沈从溪，秦攸宜这个旁观者就已经被彭敬法无耻的话语气得心梗，她一下子挡在了沈从溪的面前，用极为蔑视的眼神睥视着他，“你一个施暴者，现如今如何有资格站起来对受害者指手画脚？”

“你觉得她二嫁丢人是吗？”

秦攸宜冷笑了一声，“你若是这么以为，那么你这个二娶夫不也是丢人吗！”

“看你这不着四六的烂模样便知道你一事无成，人人活着都有存在的意义，可你这样的废物没有！”

秦攸宜上前狠踢了彭敬法一脚，她的眼底盛满了愤怒，“你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便想要对她泼尽脏水，让她过着与你一样活在烂泥池了，可她却不是和你一样烂人，她不过是人生中不小心沾上垃圾的倒霉路人，为何要跟你一样坠入深渊？”

“你以前敢打她，现在敢吗？”

秦攸宜的话语极为犀利，“我现在若是让人将你放开，你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吗？”

彭敬法脸上强撑出来的力量明显消失了些，底气愈发不足了起来。“你先前敢打她，全然是仗着力量优势，可若是换做身高马大的人，你敢欺负吗？柿子要挑软的捏，谁还看不懂这个道理？”

“从溪，你我好歹夫妻一场，难不成你真的要这么绝情了吗？”

彭敬法也不是个傻的，见秦攸宜不好欺负，就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沈从溪的面上，“我…我们的事情能否私下里解决？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你也不想让你如今的夫君得知我们之前的私密事情吧？”

“不要脸！”

秦攸宜直接骂了出来，她叉着腰又狠踢了彭敬法一腿，“你遮遮掩掩惹谁误会呢？有屁就赶紧放！”

在场的人皆是被秦攸宜的强悍一面给惊住了，一时间竟然没功夫回味彭敬法话语里的暧昧之处。彭敬法依旧不敢惹秦攸宜，投向沈从溪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怎么？是又欠了赌债想让我帮你还吗？”

沈从溪不加任何掩饰的直面说道：“啧，你是想要当众恳求我，还是想要拿一些我不在乎的东西对我进行威逼利诱呢？”

“我…我…”彭敬法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就被沈从溪看穿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来看我？”

沈从溪这次是真的笑了，“在我新婚当日吗？”

彭敬法沉默了下来，有些无话可说。迟迟赶来的沈从廷将沈从溪拉到了身后。彭敬法一见到先前的大舅子，像是寻到了依靠，两眼都放了光，“兄长，我真的知道错了！从溪和我的婚事是老太爷定下的，你向来孝顺，难不成真的要让老太爷看我们夫妻二人彻底分离吗？”

沈从廷给了沈从溪一个安抚的眼神。沈从溪的面上依旧如铜墙铁壁一样坚硬，可只有自己一人才知道如今心里有多么的难堪。“彭敬法，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遵循我阿父的遗愿将妹妹嫁于你，如果这便是你从荥阳千里迢迢来到上京的目的的话，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我们这里诈到银子不可能，跟从溪和好如初更不可能！”

沈从廷的声音平淡无波，可字字却都敲在了神色黯淡的沈从溪心里。她一动不动地听着自己的兄长袒露自己的心声，适才自见到彭敬法之后便一直紧缩着的心骤然松懈下来。还好，她有着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家人。谢怀与将彭敬法交于了沈从廷处置，沈从廷细细斟酌一番后做了一个决定…彭敬法卖了自家的祖宅才换来了来上京的路费，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他怎么能甘心？如何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