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萧皇后一样心思暗沉下来的人还有甄玉钏。直到此刻她察觉到淑皇贵妃话语里对秦攸宜的重视才确定秦攸宜和谢怀与之间是动了真格,而不是故意和家里人作对才这么做。可淑皇贵妃显然和谢怀与一样,都不是好对付的人,更承蒙盛宠多年,若她执意请求陛下为秦攸宜和谢怀与赐婚,难不成他们秦家真的要誓死抗旨么?萧皇后遣人前来秦家的问候里有意无意之间泄露了萧皇后属意秦攸宜嫁于大皇子为妃的打算,甄玉钏和秦战思考良久后觉得上官瑞是秦攸宜可考虑范围内最好的选择。反正已经回到了上京,再想要像在陇西的时候那般孑然一身已经是不可能了。甄玉钏今日入宫原本也是存了要和萧皇后聊及此事的打算,却不想陛下突如其来的一道旨意打断了他们全部的谋划。周太傅的幼女身处孝期照样被陛下赐婚给了大皇子,那么为秦攸宜和谢怀与赐婚也不是没可能的事,甄玉钏越想越觉得心慌,可如今秦战不在此处,她反而一时三刻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陛下直到众人前去举办盛宴的承光殿之后都没再提及此事,甄玉钏一直提着的心才堪堪放松了些许。宫宴之上尊卑分明,秦战位高权重,与其家人又作为今日的主角,理当位置靠前些。秦战携妻儿坐于右上座,而谢怀与坐于左上座,与秦战正好面对着。秦攸宜的步子放的很慢,直到秦家其他人都坐下之后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以往在陇西的时候钟云间每每遇到宴会都会紧临着甄玉钏坐,除了侍候甄玉钏之外更多的是想要展示自己在秦家的地位卓著。今日她没有多想,按照往日里的模样落座到了甄玉钏旁边的位置上。秦攸宜不知怎的,竟然低声笑了。“钟小姐,您坐错了位置。”
负责操持承光殿宴会的女官不知道何时走到了钟云间的身边,她微笑着看向钟云间,礼数始终周全,“这是为南枝郡主准备的位置,您的位置在那里。”
女官抬手示意钟云间看向方白微身后的另一处空位。秦攸宜刚好路过此处,又刚好听到女官不大不小的说话声。她小幅度地偏了下头,一双星眸直直望向满脸窘态的钟云间,似乎在无声地问:你还想占着我的位置多久?附近已经落座的贵女中不知道有何人发出了一声嗤笑,钟云间顿时涨红了脸,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狼狈的时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丢人。钟云间垂首,默默腾出了位置,深吸了口气后坐到了方才女官提示的位上。秦攸宜落座,视线正好撞进了斜对面的谢怀与眼中。后者深深望了她一眼,秦攸宜了然轻笑。怎么她先前没发现,谢怀与竟然跟自己一样能记仇?她承认自己就是个大俗人,她就是觉得始终有人不管不顾地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真的很好。“宫宴之上,莫要失礼。”
耳边忽然传来甄玉钏的小声呵斥,秦攸宜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臀部下方分明放着舒适的软垫,可她却还是觉得如坐针毡,就连宫人所上的美味佳肴也觉得索然无味。可是这样的场合若还不吃些东西,可真是要无聊透了。皇帝与秦战几度交谈声过后,听到皇帝提及前些时日城郊泛滥的时疫一事,三公主突然间看向正往嘴里硬核塞食物的秦攸宜,唇边有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问,“本宫听闻南枝郡主之所以研制出来治疗时疫的药方,是因为曾拜师于清谷道长门下,可清谷道长先前在收呈桉为徒之时已对外宣称此生再不收徒,不知道郡主如何令清谷道长破例收为徒的?”
三公主的话成功地将全场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嘴里还包着蹄花的秦攸宜身上。她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后不紧不慢地喝了后茶。三公主却以为她是无言以对,为自己解释了一句,“郡主莫要误会,当初本宫也想要拜师于清谷道长,可清谷道长却婉拒了,因而本宫只是好奇,并不是在质疑郡主。”
食物终于下肚,秦攸宜轻轻勾唇,“怎会?”
“不止三公主一人,有许多人都很好奇臣女是如何拜师于清谷道长门下的…”秦攸宜投向三公主的目光坦然如初。不就是添堵吗?谁还不会?“臣女之所以能够拜师于清谷道长,全因臣女的师兄举荐。”
秦攸宜视线从三公主的面上移到了谢怀与的身上,她对上谢怀与深邃的双眸,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是吧,师兄?”
昨日秦攸宜陪同谢怀与前去谢府参加婚宴的事情虽然没有传遍整个上京,倒也在小范围内的京中贵妇、贵女圈中传播了出去,不少知情人士此时都屏住了呼吸。直觉告诉大家,三公主是在针对秦攸宜。“是。”
谢怀与脸上的笑容不变,“不过清谷道长之所以收南枝郡主为徒,还是因着她天资聪颖且能够吃苦耐劳的缘故。”
三公主眸色渐深,而后笑了起来,“呈桉这么说,倒是说本宫比不上南枝郡主聪慧了?”
谢怀与神色不变,唇边的笑容从容疏远,“臣并非这个意思。”
“老三因着未能被清谷道长收徒的事情而记忆犹新。”
皇帝突然间笑了,“贵妃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放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
听到皇帝的话,三公主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嘲讽,可再抬眼是却恢复了以往的乖顺,“儿臣不过是跟南枝郡主和呈桉在开玩笑罢了。”
“不过南枝郡主可真的全知全能。”
三公主眸光幽深了几分,“听闻上京的春濛楼是为南枝郡主与人合开,郡主自陇西来上京不久,却不想短短的时日里竟然做了这么些事情,倒真是让本宫佩服。”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其实方才就有常逛春濛楼的妇人认出了秦攸宜,只是一人身份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陛下亲封、享食邑的郡主,另一人则是妆楼老板娘,即使富得流油也无法和前者相比。就算觉得眼熟,可也不敢将二人对上号。秦攸宜倒没有三公主料想的那般觉得窘迫。她的双瞳依旧亮着,歪头看着三公主笑了,“其实不少夫人都会将手头上的铺子交由自己的女儿打理,除了培养他们管家的能力之外也是想要为她们枯燥无味的闺中生活添些事情来做,赔本也无所谓,反正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臣女只是刚好手头上有了这么一间‘小’铺子而已,可怎知竟在我们的手里经营的越发红火起来,倒是不得不将它当作正经事来做了。”
三公主没想到秦攸宜这般会狡辩,她微微眯起双眼,“郡…”淑皇贵妃瞧了三公主一眼,对她今日处处针对秦攸宜的缘由一目了然,可她向来看不上这样的小心思,“本宫先前也听宫人们提及过春濛楼,可是那间心思奇巧的妆楼?没想到竟然是南枝所开,春濛…可是‘条条看即烟濛濛’的意思?这名字倒是和你的封号十分映衬,若有机会,本宫也想亲自去宫外见识一下这个春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