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的脸色在看到秦攸宜的那一刻瞬间更加僵硬。钟云间倒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可上官瑞在看到秦攸宜的视线落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双眼猛地一睁,前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掠了一遍。上官瑞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秦攸宜面无表情地福了下身子,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出不去了,于是就转身回了府。在旁的秦管家忙上前打圆场,又赶忙将回门的大皇子和钟云间迎到了府上。原以为秦老太君的寿宴会在钟云间嫁于三皇子之后的回门宴举办,却不想中间出了这起子变故。若是钟云间嫁的是三皇子那免不了要大操大办一场,可如今只是大皇子的侧妃,甄玉钏这等好面子的人没了让人张罗此事的心情,一切都交由了方白微打理,不过倒也弄得规规矩矩。将军府的厨子手艺极佳,可跟宫中相较还是逊色许多,因而方白微在征询了甄玉钏的意见后斥巨资去了即风楼临聘了一位厨子来府上,秦攸宜在看到菜样之事就觉察了出来,变得分外沉默。“虽说此次成亲分外仓促,但也顺利办了下来,日后还望殿下念及云间身世孤苦,多多疼爱她。”
酒过三巡,秦战不知是否想起了往事,心下凄凄,内里的情感流露出了三分,“云间自幼便在我们府上熟学管家,有她在殿下府上打理后宅内务,也算是全了殿下的迎娶之恩。”
上官瑞虽然脑子不甚伶俐,却也能听出来秦战的潜台词。他本就不喜欢钟云间,此次迎娶钟云间不仅害得他被世人嘲笑,还得了臣下议论和皇帝冷落,所以哪怕有秦战亲自开口的请求,他也是不愿将管家大权交予钟云间的。“侧妃荣氏自嫁进府来始终勤勤恳恳地操持家务,如今府上下人并不多,府上也算是清闲,她一人倒也从无出现过差错。”
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钟云间来插手此事。上官瑞话落,钟云间的脸色简直可以用阴雨密布四个字来形容了。毕竟是皇子府上的私事,秦战身为臣子提起此事本来就有些不妥,意识到此后秦战在甄玉钏的暗示下及时打住了嘴。秦文骞又在此时打了个马虎眼,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侧妃荣氏入府多年,上官瑞也没陪她回过几次娘家,若不是他今日前来将军府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询问秦战,更不会跟着钟云间前来。听到秦文骞将话题转移到了政事之上,上官瑞赶忙插嘴提及了陆府获罪一事。“陛下宅心仁厚,陆老夫人年纪大了,只贬为庶人,除了陆戗和陆伐就地斩杀之外,陆家未嫁女眷变卖充奴,男丁流放西北。”
此事上官瑞当然已经听说,可他想从秦战这里问到的不止是此事,见秦战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没听懂,他还是压不住性子直接问了出来,“本宫听闻如今甄将军戍守的西北地区屡次有穷寇冒犯,父皇有意命人带病前去清剿,大将军可知道父皇属意何人前去?”
此次清剿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无论谁去都能够在甄将军的辅助下一举将逆党铲除,如此能逆转风评的事情,作为当下被皇帝不喜的大皇子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臣岂能知晓陛下圣意。”
秦战不咸不淡地看了眼上官瑞,旁边的钟云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人过。她怎么嫁给了这么蠢的人?想到如今是在秦攸宜面前,秦攸宜看上去虽没什么表情,可保不准心里是在怎么嘲笑她,钟云间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给上官瑞斟了杯茶,“殿下说了这会儿子话,怕是也口渴了。”
赶紧闭嘴吧。她微微倾身,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手腕处的伤痕,秦攸宜本无波澜的目光微微一动,不禁抬眼多看了钟云间一眼。伤痕还没结痂,显然是刚划破不久。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也都看到了钟云间手上的伤,但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钟云间没发现出来其他人的异常,转而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秦攸宜,唇角勾起的弧度里冷意四射,“老太君和郡主的生辰正好是前后两日,这也是将军府初次宴请上京世家,两场宴席怕是得让甄姨忙上一段时候了,甄姨若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尽管吩咐我去做。”
“我早就决定了,每逢三年过一次寿宴,去年在陇西既已过的六十大寿,今年就不必动辄大办了。”
秦老太君淡淡地笑了,“倒是昭昭,去年才及笈,今年更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又承蒙盛恩被册封为了郡主,倒是应该热热闹闹的办一场。”
秦攸宜眉头紧蹙,刚要起身回绝就被秦老太君拦下来了,“这是祖母和你阿父阿母提前就商议好了的,离你的生辰也不久了,你阿母已经开始筹备了,怎得也不能临时中断。”
秦攸宜想说的话都被秦老太君堵回了肚子内,答了声是后重新坐了下来,没有错过钟云间眼底充斥着的嫉恨。“郡主生辰宴,本宫定当奉上贺礼。”
钟云间唇边的笑容标准,“届时还请郡主笑纳。”
秦攸宜的面色依旧平静,可眼底却没有半点温度,“侧妃娘娘的贺礼,臣女定当好好珍藏。”
她轻轻地掀唇,“我等着看。”
送走了上官瑞和钟云间,甄玉钏原本想将秦攸宜叫回房中叙会儿话,可见秦攸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只能作罢。陆府的宅子依旧被封锁着,四周的守卫将里头围的像铁桶一般,也不知道谢怀与是如何进里头传递的消息。周晚星还怀着身孕,陛下赦免陆景珩的消息迟迟不下,处置陆氏的诏书也只有少数臣子才知道,到底还是悬而未决。秦攸宜实在有些坐不住,准备去寻谢怀与,并让他带自己进到陆府内探望一下周晚星,却不想谢怀与正坐在自己的院中等着自己回来。“上官瑞走了?”
秦攸宜眼中的惊诧收了回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怀与笑了笑,合上手上的书册,是秦攸宜还没来得及看完的话本,“大约半个时辰前吧。”
秦攸宜看到封面上令人羞耻的名字后赤红了脸。谢怀与觉得好笑,意味不明地说道:“原来你看书的品味果真是那么独特。”
秦攸宜刚要无力反驳,提心吊胆了一个时辰的玲珑从后院冲出来将院子的门给紧锁了上后才放心地退下。“这会儿陛下旨意大约已经送去了陆府。”
谢怀与乍然开口,“陛下没将他流放,只称让陆景珩携妻前去西北清剿逆贼,此事他能够做好,陛下也就有了能饶他罪责的理由,只是之后恐怕他都不能再回上京了,日后升迁也会比常人要难上许多。”
秦攸宜愣怔住,过了片刻后还是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带了些涩意,“那也挺好的。”
最起码陆景珩依旧能实现自己的青云之志。她垂下眼,问道:“陛下准备让他们什么时候启程?”
谢怀与如何看不出此刻秦攸宜心底的不舍,走上前来摩挲了下她的脸,想要安慰却无从开口,“明日。”
秦攸宜忽而仰头,“我能去见他们一面吗?”
“当然。”
秦攸宜垫着脚尖将脸埋在了谢怀与的肩胛处,感受着他给自己的力量。秦家此次对陆家的袖手旁观到底是影响到了秦攸宜。即便从谢怀与那里得知陆景珩和周晚星都没有丝毫怪罪自己的意思,她也因自己没能够完全帮到朋友而觉得惭愧。她说要去送行,可却只站在城墙之上看他们,没有敢面对即将远行的陆景珩和周晚星的勇气。她看着眉目冷然许多的陆景珩和消瘦一圈的周晚星所乘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憋在眼眶里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秦攸宜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幸而我没去城门外,否则见到他们之后会哭的更加失控,他们能够顺利离开上京,是件死里逃生的好事。”
谢怀与叹了口气,先一步拿了个干净的帕子准备擦掉她脸上的痕迹,可她眼中的泪水却越擦越多,谢怀与只能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也软了几分,“有时候我觉得陆景珩和你就像是双生兄妹一样。”
“他适才与我告别的时候,和你说了同样的话。”
秦攸宜被谢怀与抱在了怀里轻浅的亲了下,“陆景珩和周晚星托我转交给你了生辰礼,你现在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