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场面,秦攸宜没有想到自己能够看到钟云间经历两次。可先前那次到底是道听途说,又只有少部分夫人小姐撞见,颜面还是保留了些许,可今日这场显然闹得比上次更加无法收场。本被上官仪厌弃、在自己殿中幽禁多日的萧颦没想到骤然被爱人召见,被宫人带到崇德殿中之时才察觉宫中出了大事。见到这么大的阵仗,萧颦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上官琅循声及时而来,面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倒是让秦攸宜蹙紧了眉。难不成,她有什么纰漏的地方吗?秦攸宜掩面坐在位子上,正见大皇子胸膛剧烈起伏着进到大殿当中,顾不上向主座上的人行礼问安就走至了钟云间的面前,给了她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娼妇!”
钟云间的半边脸登时被打得肿了起来,不知道是否受了刺激,钟云间竟与往日里判若两人,她讥讽地看向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上官瑞,冷冷地笑,“怎么?你自己没做过这样的事吗?”
“上官瑞,你也就敢欺负欺负我了。”
钟云间手指向自己挨打的半边脸,咬牙恨道:“你敢打上官珏吗?”
“孬种!”
上官瑞还要上前去殴打钟云间,淑皇贵妃赶忙命人去阻拦他,就连秦攸宜都示意魄月上前将上官瑞拉开,一向庄严的崇德殿中因这几人闹腾得嘈杂起来,直到抵着额头的上官仪起身高喝了一声后才将此不堪入目的画面打断。上官瑞跪倒在了地面上,戚戚然地哀求起来,“儿臣要休了钟氏,望父皇母后允准!”
萧皇后早就破了功,她现在简直对害了她母子二人的钟云间恨之入骨,同样恨不得将其赶紧甩开,见状也不顾及场合,向陛下投去求救的目光,“陛下…”“够了!”
上官仪额角上的青筋迸出,“还轮不到你们教朕做事!”
“近日来因你们母子二人惹出来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朕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
上官仪看也不看脸色惨白的萧皇后,脸颊抽搐着挥起衣袖伸手指向地上垂首发抖的钟云间,最终却骂的是上官珏,“你很好!竟然敢与你亲嫂通奸!”
“父皇冤枉啊!”
上官珏赤红着双眼跪趴向前,“儿臣是被冤枉的,是…是钟氏勾引!”
上官珏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萧贵妃紧握双拳,字字泣泪,“陛下可莫要冤枉了你亲生儿子!”
上官仪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否听信了萧贵妃母子二人的话,却不想秦攸宜适时嘲讽地笑了一声,“这倒是奇了,这么双眼睛都瞧见了不久前三殿下在屋子里衣冠不整的模样,怎得,难不成那屋子里又下了什么药?还是说钟氏强拽的三殿下去到的屋内不成?堂堂男儿,做错了事情不知道承认,反倒是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能够厚着脸皮脱卸责任,真惹人厌烦。”
没等上官仪开口说些什么,秦战就吵了秦攸宜一句。秦攸宜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正好对上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上官琅似笑非笑的双眸。“外面纷传侧妃与郡主不和的事情原来是谣传啊,本宫还以为近日郡主撞见侧妃与三皇子行…是郡主有意算计,看郡主这般替侧妃说话,姐妹情深义重,倒是本宫以小人度君子之腹了。”
秦攸宜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二殿下可要慎言,我与一众夫人陪同皇贵妃娘娘回宫路过那里的时候刚巧撞见了侧妃身边行径鬼祟的婢女,这才撞破今日之事,怎么我听二殿下这话是想往我身上怀疑些什么吗?在场的皇贵妃娘娘和夫人们皆可为我作证。”
上官琅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意味深长的笑了,“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郡主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
“我解释,二殿下向旁人暗示我心虚。”
秦攸宜冷冷地看着他,“那我若不解释二殿下岂不是又觉得我是无言以对了吗?”
上官琅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皇帝朝他警告的扫了一眼,不甘心地闭上了嘴。“二皇子若是怀疑南枝,本宫倒是觉得不如先怀疑本宫,毕竟今日是本宫主动邀众夫人前去椒房殿的。”
淑皇贵妃根本不看上官琅,“不过本宫倒是有些好奇,我们这群撞破此事的人怎得在二皇子的口中成了罪人了,难不成是我们将他们绑在的一处?”
上官琅见淑皇贵妃罕见的发了怒后连忙起身认罪,“儿臣嘴笨,母妃莫要见怪。”
皇帝因秦攸宜的话想起来在场还有不少未娶亲出阁的少男少女,先将他们打发离开之后才继续审判上官瑞和钟云间。不过秦攸宜倒是因着是目击者,又与钟云间有些关联的缘故才被留了下来。秦战和甄玉钏已经分不出闲心来管秦攸宜了,夫妻二十余载,他们二人的视线仅隔空对视了一秒就知道了对方想的是什么,秦战和甄玉钏谦卑地跪到地上又是忏悔自己的过失又是与钟云间划清界限,秦攸宜听的只觉得意兴阑珊,倒是失去了前几日的期待。秦战和甄玉钏的表态其实也是在向皇帝无声宣告———他们绝对唯皇帝马首是瞻,不会逾矩插手陛下的任何处置。换句话来讲,就是舍卒保帅。出了这起子事,上官珏和钟云间自是逃脱不了皇帝亲自判定的处置。只是秦攸宜却也知道,上官珏无论如何也都是皇帝的儿子,他的身份和与天下首尊相连的血脉就意味着此次事件中钟云间会背负大多数的责任,而上官珏到底会因为身份和性别的优势保住性命。如她想的那般,上官仪当场下旨赐死钟云间。有污皇室颜面且处于低劣地位的人注定要毫不犹豫地被舍弃。皇家对她唯一的怜悯就是看在钟氏全族的面子上留了她一个全尸。上官珏保住了性命,却被皇帝下旨圈禁于府中,非死不得出,萧贵妃因教子不善则被打入了冷宫。上官珏无疑是彻底失去了争储的资格,想到此,秦攸宜的脑海里原本沉没的几件事情莫名在这一瞬间串联到了一处。上官瑞和上官珏两败俱伤,最大的获益者也是如今储位之争中最具可能的人选无疑就是坐在秦攸宜对面隔岸观火的那位。可他比起上官瑞才是更应该先被除去的人选。钟云间被拖到了冷宫行刑,秦攸宜想了想,还是过去瞧了一眼。甄玉钏和方白微已在她前头去了,只为了打点行刑的公公手段高明些,莫要让钟云间在途中再受什么苦难了。见秦攸宜过来,甄玉钏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她将本欲进去与钟云间说些什么的秦攸宜拉离了此处,可脚步刚踏越门槛,就听到屋子里头传来了一声凄厉而短暂的声音。没过多久,行刑的公公前来禀报钟云间已经断了气。秦攸宜站在原地停了几秒钟,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怅然若失。原本以为的复仇场面来得这么容易和突然,可没想到与她早先在脑海中多次组织的计划全然不同,一切都进行的那么顺理成章。甄玉钏落了几滴泪,方白微倒是没什么感觉,秦攸宜则是脸色变得有些麻木,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冷宫里出来后甄玉钏还是打点了几个负责此事的宫人,让他们将钟云间好好安葬了。秦攸宜想要先寻到谢怀与并将自己的一些猜测说于他听,可她未来得及寻个由头从甄玉钏身边溜出去,就看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周正眉目肃然地朝她们走了过来。周正的身后带着御前的侍卫,身旁并肩同行的是一名长相极其显眼又妖艳的男子。其实她一直没完全看清那人的长相,可秦攸宜几乎是瞬间就将此人和先前偶遇多次、在二皇子身边的男子对上了号。就是他。凤陵台的首辅大人南宫夙。南宫夙的视线落在了紧盯着他的秦攸宜身上后肆意地勾起了唇角,可秦攸宜分明却从他的眼中没有瞧见半分笑意。“我等奉陛下口谕前来,秦大将军因人举报,涉嫌通敌叛国、与逆贼勾结一事,特将秦家女眷禁足于宫内查明因果,秦家一众人等非诏不得擅离。”
甄玉钏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如何能信了南宫夙的话。她的双眼猛地一睁,继而语气有些愤怒,“定是有人妄图陷害!我要求见陛下!”
紧要关头秦攸宜倒是出奇的冷静,她伸手紧拉住了甄玉钏,气息稳定下来,“阿母,陛下这般做定是有他的道理,既然涅而不缁,不如等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