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夙因秦攸宜的话而抬眸看了她一眼。秦攸宜察觉到了,可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她敛下心中的疑虑并阔步跟在了甄玉钏和方白微身后去到了上官仪命人暂时安置她们的偏殿内。大约是有人提前打点过了,虽是地界偏远了些,里头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秦攸宜临窗而坐,心事浮沉。一向冷静自持的甄玉钏却是失了理智,见秦攸宜不言不语地久坐窗下后迈步走至了她的面前,郑重其事地问道:“你可从谢怀与那里提前得知了消息?”
秦攸宜抬睫看了她一眼后重新垂下了头,不咸不淡地开口,“阿母这几日盯我盯的这般紧,我又没有和他见面您不知道吗?”
甄玉钏讷讷回了句,“私下里见面的话我也不知道…”秦攸宜有些厌烦,闭上眼睛斜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可刚阖眼就又被甄玉钏推了一把,“你生辰宴那日,你阿父将你叫去书房里都说了些什么事?”
“今日,我觉得陛下是提前算准了要将我们一家留于宫中的。”
秦攸宜并不接甄玉钏的问话,而是慢条斯理地坐直了身子,抿抿唇后又嘀咕了一句,“陛下信与不信,待到用膳的时候就能够看出来了。”
在崇德殿内折腾了几个时辰,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刻,可上官仪身边的周正还是亲自带人端呈着许多膳食来此,秦攸宜不动声色地站在角落里打量着周正的神色,心中大约有了数。可甄玉钏和方白微却不知其中内情,尤其是甄玉钏更是在周正命人放下膳食离开后拔下发间插着的银簪插进了饭菜当中。她正谨慎着一步步检验饭菜,秦攸宜坐在长案那头已经吃上了。吃完饭菜又有女官带人来到殿内收拾残羹剩饭,甄玉钏从手上摘了个玉镯塞进了为首的女官手中,想打听外头的动向,却被推托了过去。秦攸宜知道甄玉钏是病急乱投医了,怕她再做出什么错事,只能出言阻拦住了她。方白微见秦攸宜如此淡然处之,便知她恐怕是知晓内情,只是碍于一些不能言说的问题不得已在瞒着她们后也开始安抚起了甄玉钏。甄玉钏无心去睡,方白微好说歹说才将她劝至了榻前,谁成想方白微一回头的功夫,竟见原本应老实坐于殿中的秦攸宜已不在了殿中。她眉心一跳,怕甄玉钏挂念就没敢发出声来,可等她终于腾出时间去寻秦攸宜的时候,秦攸宜早就不知道去向何在了。秦攸宜是收到魄月的消息才溜出的殿中。这会儿上官仪还有一些机要大臣和秦家父子都在崇德殿内议事,秦攸宜被魄月领着去到了如同白昼的椒房殿。秦攸宜无需行礼问安就被淑皇贵妃招呼着坐了下来。淑皇贵妃见秦攸宜如此气定神闲便知道她明白了陛下今日之举的缘由。倒也让自己省了口舌来宽慰秦攸宜。,淑皇贵妃禁不住笑了,“你倒也不必焦急离开,依本宫用不了多久此事就能有了着落,明日或许你就可与家人回府了。”
秦攸宜不慌不忙地接过了宫女递来的牛乳茶,“今日宫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娘娘今晚大约是无法入睡,特意召唤臣女前来必定不止一事。”
“你且等等。”
淑皇贵妃手里拿着一本书,开口间话中有话,“先用些吃的,养足了精神。”
“待会儿怕是要费些心神。”
正说着话,淑皇贵妃的贴身婢女忍不住劝了一句,“娘娘操持着皇后娘娘的寿宴,好几日都没睡好觉了,依奴婢看这会儿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现如今娘娘也是不能劳累的身子。”
秦攸宜闻言也依着女官的话劝说淑皇贵妃,可淑皇贵妃打定了主意要坐在殿中,任谁劝也都没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攸宜逐渐有了困乏之意,就当她几乎要昏昏欲睡的时候,淑皇贵妃派去的人脚步迅捷地跑了进来。秦攸宜一下子从半梦半醒当中惊醒,她朝着坐在位子上向她微笑的淑皇贵妃福身告别后往崇德殿外走。淑皇贵妃的椒房殿距离陛下的崇德殿步行只需半柱香的时辰。秦攸宜被闻声即将进到崇德殿中之时被发丝略显糟乱的萧皇后给拦了下来。白日里宫中发生的众多事情和几个时辰前陛下的拒见令她失去了平日里身为皇后的贤德风度,她恶狠狠地盯紧了秦攸宜的一举一动,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你来做什么?”
“秦家将军因罪被查,你不随家中长辈在宫中反省,这个时辰岂能出现在陛下和大臣们议事的殿外!”
秦攸宜没什么情绪地朝她行礼,声调却极为响亮,“臣女来此,自是有来此的原因,娘娘这般关切臣女,不妨与臣女一同进到殿中?”
“放肆!”
萧皇后气恼地扬起了手来,却被视作无物的秦攸宜看也不看地躲了过去,她安然自若地走进了殿内,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到了殿中。环顾四周,除了皇帝、上官琅和南宫夙之外的人她都不认识,就连谢怀与也不知去了何处,这时候竟也不在场。秦攸宜没看其余大臣朝她投来的扫视目光,言简意赅地俯身开口,“臣女今日来此,是来请罪,也是问罪。”
没等皇帝开口,先前与他们秦、谢两家结下梁子的杜茂就出言呵斥了她。秦攸宜目光冷冷地逼视着对方,声音冷薄却又不容置疑,“我来此必定是有因有由,杜大人未等我说完,陛下答允就抢先反驳我,难不成平日里在大理寺审案子的时候也是这般一槌定音,丝毫不给被审讯人一丝一毫为自己分辨的机会?”
“如此行事,岂是为父母官者能做的吗?”
“你!”
杜茂几乎要被秦攸宜不卑不亢的一番话气得吐血。上官琅则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可他身边的南宫夙却是在此时邪笑出声,“杜大人先前奉承秦小将军遇拒,又因着另一起事得罪了谢大人,和秦、谢两家人撕破脸皮倒也是能够理解的,只是这可是在陛下面前,又是涉及军政要事,杜大人还斤斤计较着,因个人恩怨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针对南枝郡主,这未免也有些太小人行径了吧?”
杜茂完全没想到南宫夙会在此时出言给他落下这么一个大脸,他的老脸憋得通红,却又不敢当众与南宫夙呛声。就连上官琅也没想到南宫夙会当众替秦攸宜说话,他暗暗瞪了南宫夙一眼后看着秦攸宜向前迈了一步。“儿臣认为,秦大将军泄漏军政要事证据确凿,虽未造成损失,可到底证据确凿,为防止秦大将军拥兵自重,儿臣觉得此刻是时候重惩秦氏、收缴兵权!”
秦攸宜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冷笑。她什么都想明白了。“敢问三殿下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