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铭德瞳孔骤缩。他的嘴却依旧硬着,“你想往我们夫妇二人身上泼尽脏水是吗?”
“岂敢?”
秦攸宜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这是在天子面前,我们所有人不过是想要听到实话而已。”
“这就是实话!秦漱雪就是这么死的!”
孙寒莹的眼底蒙上一层苦楚,嘶吼声凄厉又难听,坚持将谢铭德摒弃在外,“与谢铭德无关!”
“是么?”
秦攸宜的面色仍旧平静,“谢铭德,你敢发誓说这些年你不知道孙寒莹的所作所为吗?”
谢明德不说话了,头也垂的很低。“若无你的纵容和默许,孙寒莹如何敢在那日攘来熙往的谢府暗害我的姑姑?”
秦攸宜说:“你不知道谢老夫人和她的谋划,这件事情如何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秦攸宜冷冷地凝望着垂首不语的谢铭德,“不错,这些事情你都不曾沾手,可你早就在那日的秦漱雪身上捅了最深的一刀,你才是此事中最为可恶的罪魁祸首!”
崇德殿因秦攸宜这段掷地有声的话语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还是甄玉钏半晌后突然间迸发出来的一声悲恸打破了这持续了许久的死寂。孙寒莹愣愣了几秒钟,半跪起身来,像是终于恍然大悟,又像是已经无可救药。她猛地一下子攫住了秦攸宜的小腿,口腔里的血液喷到了秦攸宜的裙上,孙寒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不肯放开她,“我的昱凡究竟是怎么死的!”
“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你们暗害的他?”
谢怀与和秦文骞同时上前将孙寒莹踹了开来,就连坐于高位之上的陛下都拍着桌子命人上前将孙寒莹拉离开来,免得她当众说什么疯言疯语!孙寒莹投向秦攸宜和谢怀与的眼神绝望而幽深,可秦攸宜却在面对如此垂死挣扎的孙寒莹时忍不住有些失笑。她走到了孙寒莹无法攻击到自己却能够让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状作无奈地摇了摇头。秦攸宜露出一个讽刺又凉薄的笑意,朝着皇帝跪了下来,“罪妇孙氏残忍不仁、草菅人命又谋害功臣之女,臣女瞧她这样子怕是得了失心疯,竟然任意当众攀污旁人,臣女恳请陛下按照律法重惩此人!”
秦攸宜话落,大臣们都恍若惊醒,纷纷跪下请求问罪。皇帝的宠妃出自谢府,皇帝又如何不知道谢府里的腌臢不堪。先前因此毒妇谋害沈御史妹妹的事情也有意严惩二房,只是因着谢知渺的求情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若是要惩治孙寒莹,那么谢铭德也难以逃出死刑,淑皇贵妃不在场,态度不明,皇帝着实有些为难。上官仪迟迟没回应,谢铭德像是看出了什么,忙不迭地向陛下叩首,“陛下明鉴,臣乃皇贵妃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臣若是被定了死罪,不仅整个谢氏和谢氏的族老会颜面受损,就连皇贵妃也难逃连累。”
“陛下宠爱皇贵妃多年,难道要一手将她定作罪臣之妹吗?”
“陛下!皇贵妃是臣的亲妹妹,皇贵妃日后若诞下皇子,陛下难道要听人在背后议论皇子有和因罪被问斩的罪臣舅舅吗?”
“二兄这话,倒是让知渺有些不知所措了。”
淑皇贵妃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崇德殿外。她逆着晨曦而来,背后铺满了金光。谢铭德听淑皇贵妃的话两眼发光,还以为见到了救星。可没想到他刚往淑皇贵妃身边靠近一步,淑皇贵妃就如同避瘟疫一般远离开他,直叫谢铭德僵在了原地。淑皇贵妃在皇帝的身边坐下后才重新抬眼看向战战兢兢的谢铭德,她竟然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本宫清醒多年,可前些时日却做了一件错事,二兄可知道是何?”
谢铭德没有接话。“那便是在先前呈桉将你那恶毒的妻子治罪之时出言保下了你们一家的命。”
“若非本宫当日的心软,二兄你和你的妻子在这些时日里也不会撺掇出这么多破事!”
“还有谢昱凡,他或许会老实一些,不去外头惹事生非,也能保住一条命。”
谢铭德目眦尽裂,只冲淑皇贵妃,“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一家,你也只将谢铭晖这个废物视作自己的亲兄长,你从来都是偏宠谢怀与,在宫中又为他铺路,一步步将他扶持到了今日这个位置,可你有没有像对待谢怀与那样对待过昱凡?”
“我多次求你,想让你开口替昱凡向陛下求个荫官,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现如今你根基稳了,就不愿意将我这个没出息的二兄视作兄长了是吗?”
谢铭德在看清谢知渺的脸上没有半点怜悯之后心寒不已,“你妄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与我永远留着同样的血,我就算是死了也是你的兄长,你和谢铭晖永远都会有我这么一个耻辱在身上!”
“是吗?”
淑皇贵妃看着如今面目全非的谢铭德,竟然只觉得可怜,她淡声问道:“你说我若是将你从谢家族谱上除名,我们谢家是不是就没有你这个‘耻辱’了?”
谢铭德完全没想到淑皇贵妃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他浑身剧烈地一震,随后死死地盯着淑皇贵妃,那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妹妹。见他翻脸如同翻书一般,淑皇贵妃唇角嘲讽地勾起,她起身朝着陛下行礼,并挡开了陛下欲搀扶她起来的手,“臣妾恳请陛下重惩谢铭德,并将他在谢家族谱上除名,就算是百年之后到了底下臣妾会被生母质问,臣妾也认了!”
“谢知渺!”
谢铭德在淑皇贵妃身后无能狂怒。谢知渺都这么说了,皇帝更无丝毫的顾忌,他看也懒得再看垂死挣扎的谢铭德一眼,命人当场将谢铭德和被堵住了嘴巴不能哭嚷的孙氏行刑。棍刑二百,直接打死。崇德殿内的人全部不发一言,听着外头行刑的声音逐渐变小,又看着身上被血溅到的行刑官脚步匆匆地行至殿中朝皇帝禀报,说是谢铭德和孙寒莹已经完全咽了气。淑皇贵妃终于闭眼,眼角有一滴泪滑落,再睁眼时已恢复如常。她和谢铭德的兄妹感情淡薄,只因她和谢铭晖年幼时玩并不养在谢老夫人的身边,可到底也没想到会闹成今日这般。皇帝握住了淑皇贵妃的手。他没在几十双眼睛之下安慰淑皇贵妃,关切的目光转移到了因亡妹被害真相终于大白天下而神色凄然的秦战身上,“大将军,若是身子不适,可先移去偏殿休息片刻,这会儿的事情怕是再过段时间也处理不完。”
秦战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踉跄着站起身来,苦笑着谢过上官仪的好意,“陛下厚恩,可臣身为陛下的臣子,理应为陛下解忧,且今日牵扯到臣的事情众多,臣不好离开。”
秦战执意要留下来,皇帝自然不会阻拦,可接下来的事情甄玉钏和方白微不便再听,倒是行礼退了下去。只是秦攸宜知道,甄玉钏怕是会一直守在崇德殿外。“谢铭德方才已将三皇子和萧知廷的罪责供了出来,三皇子原本就因和兄嫂成奸一事受了责罚,可朕尤觉不够,现将上官珏的皇室宗亲的身份从宗庙中革除,贬为庶人,非死不得出府!”
“父皇,父皇你好狠的心!”
上官珏早已经被谢铭德被活生生打死的处置吓得魂飞魄散,却不想自己也难逃一劫。皇帝不愿再看,命人直接将上官珏拖了出去。“萧知廷。”
皇帝的目光直直逼视另一个跪着的人,“当年朕不允许你入朝为官的决定是对的。”
“这些时日里你搅动朝局,勾结党羽,你在老大和老三这两个没心眼的中间没少左右逢缘,朕原本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始终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朕心想,你或许只是太过急切地想要建功立业,可朕错了,你是见不惯这天下风平浪静着,你永不安分,即使今日萧氏全族都跪在朕的面前求情,朕也要将你惩治!”
萧知廷呼吸停窒,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萧知廷身犯数罪,数罪并罚,抄家问斩!”
“萧知廷的首级悬于城门之上七日,也让百姓们都看看,以示警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