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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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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无恶不作奸邪狡猾的魔头吗?”

“况且除了他,又有谁会使这样歪门邪道的功夫!”

“我早年还想,此子有朝一日能在算学一道上大有造诣,没想到他竟然浪费天资搞出这些歪门邪道!”

顾深雪拿着父亲的破阵之法,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些问题。她一届魔尊,为何想要破阵?纵容一个毁天灭地的法阵,不才是她应该做的事吗?她从小的梦想,就是继承父亲的这个家传绝学,哪怕历史的进程证明,这并不是她的家传绝学,那她发挥拿来主意顺水推舟毁了明州城,为他们魔尊世家吹响一战成名的号角,那也岂不是相当惬意!清江里有她的亲人与朋友,自当是要护着的。可明州城里这么多旁人,同她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这些汇聚在此口口声声要讨伐她父亲的仙道众,更是死了便宜!人群中一直紧绷着脸的顾深雪,突然笑了。她这一笑妖异非常,像是淬了毒的胭脂,让人明知剧毒也甘愿沉沦。即使是袁铁头这样没有脑袋的人,也觉得她这一笑非比寻常:“师叔,你笑什么?”

顾深雪:“你们可知道,这是何阵?”

“我们是具灵宗受牒的符修,没有在任何道文典籍上见过这种符文,更遑论此阵。女宗师博文广志,还请指点一二。”

一对十六七岁的孪生兄弟向顾深雪恭恭敬敬执了个礼。顾深雪:“此阵名为通冥。就算现下还未成型,放射出的灵流也足够影响你五脏六腑,让你皮肤溃烂、浑身浮肿、灵丹腐化、七窍流血而亡——那边几个想出风头跳水里查看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你们若是嫌命不够长,大可以跳下去试试。”

大家从未听说过这样恶毒的阵法:“还没成型就如此,那若成型,该当如何?!”

顾深雪:“这么说吧,一个通冥阵,相当于五百万张雷符的爆炸当量。”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五百万张雷符?”

孪生兄弟率先反应出来,“那岂不是能荡平整个明州城?”

“何止呢。”

顾深雪回忆着前一世她经过明州城时的惨状,“焦土千里,鸡犬不留。”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吓得面无人色。明州城是江南大邑,人口有百万之巨。若是鸡犬不留,恐怕确实连黄泉路上都堵得慌了。“那请问女宗师,离这通冥阵结成,还有几日?”

顾深雪:“三天。”

“三天?!这么快!”

“我们连回禀宗门的时间都没有!”

“明州城里有百万生灵,如今又正值锦鲤节,各地涌进来的人数以万计,光靠我们这些仙修,根本没法将他们遣散。”

“是啊……我们能感受到此地灵流紊乱,暗潮汹涌,普通百姓又如何会听我们的?!”

“我这就去将沈星绽那个无耻小儿擒回来!让他关了这狗屁的法阵!”

袁铁头挥舞着大斧,怒发冲冠。有一老者拄杖而出:“血魔老祖狡猾多端,三日之内能否擒获还是未知。更何况他既能布下此阵,想来已经丧心病狂到连畜生都不如的境地,万一他执意用他一死,来换这泱泱明州血流成河呢?”

“很有道理!”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到底怎么办?”

“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血魔老祖残害生灵却做壁上观?!”

袁铁头人傻心大:“别慌,我们师叔是这个世界上最懂血魔老祖的人,她肯定有办法!”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顾深雪。想起顾深雪方才旁征博引、挥斥方遒的淡定自若,他们纷纷意识到这个移山派的傻子这次说得还真没差:“女宗师似是对这法阵相当熟悉?还请女宗师赐教,我们怎样才能顺利保住明州度过此劫?”

顾深雪黑衣随风,徐徐穿过仙道众:“不必担心,此阵,我有破解之法。”

她在倒流泉上抬起了双臂:“此阵确实非同凡响,但大可不必,为此搅了百姓闹锦鲤的雅兴。”

她的温言细语像一剂强有力的毒药,飘散在风里,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熏得他们人都醉了。——没错,他们有这么高贵、美丽又信誓旦旦的女宗师。“血魔老祖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女宗师横空出世,连符阵也精通!”

“有女宗师坐镇,玄龙老祖和青芜君联手,血魔老祖束手就擒指日可待!”

“待逮捕到这无耻小儿,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顾深雪看着这群狂热的仙道众,忍不住挑高了唇角。负手而立时,手中攥着的《通冥·乙语言架构》轻轻摇晃。真可惜啊,她年幼时,内功、心法、刀剑、法宝、甚至房中术,都能轻松领会,融会贯通,只有阵法一门,满脑子只有两个想法:这【哔——】是什么?这【哔——】又是什么?而且通冥阵还不是用一般的符文写就,它完全以父亲自创的乙语言所书,留下的秘籍也是父亲临近陨落时亲笔所著,字迹极其潦草,兴之所至随意涂抹,更让人蔚为天书。所以,她的符修之路,是大写的从开始到放弃。这些人还当真以为她能破阵,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世上唯一能破阵的,也许就是父亲了吧,他们还要将他捉起来,千刀万剐!“那你们就统统都去死吧。”

顾深雪居高临下望着他们,望着远方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的明州城,眼底是漆黑的深渊。——毕竟,有亲人的地方,才叫故乡。——只要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住在清江里,其他人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随着一声声“号外”、“号外”,听风楼的小报立刻传遍了大街小巷。《震惊!血魔老祖竟想这样做……》《不看不是明州人》《女仙修激战大魔头三天三夜》《她说了这样一句话,血魔老祖就哭了》没过多久,血魔老祖布下冲天杀阵却被女宗师一网打尽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顾深雪踏着月色走进明州城时,衣冠楚楚的明州知府早已恭候多时。他纳着两撇小胡子,发油抹得锃光瓦亮,一见她的面,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女宗师,英雄啊!”

顾深雪:“……”知府:“方才他们与我汇报说,血魔老祖不但在锦鲤节期间返乡,还妄图炸了整个明州城,我一介凡夫俗子,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亏有你们这些正道人士,无畏艰险,不顾安危,舍身取义,及时挫败了血魔老祖的阴谋,这才救苍生于水火,扶大厦于将倾!为了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今年我们这个锦鲤节,就由您来宣布开幕!”

顾深雪:“???”

顾深雪:“不了吧。”

知府忧心忡忡道:“女宗师啊,我知道你们正道神仙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官僚作风的繁文缛节的。但是您先听听我的解释。”

知府:“这个什么通冥阵,我是不懂。不仅我不懂,我们明州城的普通老百姓,全都不懂。我想借这个机会,让您上台去向他们做一下科普,这个通冥阵有什么危害,如何预防,如何发现,如何逃生。”

他看起来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官僚,包裹着华丽的官府和完美的姿态,说这番话时却仿佛卸下了层层面具,言辞恳切而担忧。见顾深雪眼皮子跳了跳,知府立马解释说:“虽然我坚信,正义一定会打败邪恶滴,但你们神仙打架,老百姓是当真很害怕啊。女宗师,您要是能指点两句如何自保的话,那可真是造福千万家。”

在他殷殷切切的目光中,顾深雪目光闪躲:“我不习惯抛头露面。”

知府退了一步:“那请问女宗师有没有空接受一下听风楼的采访啊?我们会在街头巷陌的所有云镜上播放,让老百姓们注意防控,注意安全。”

顾深雪:“对不起。”

跟在她身后的袁铁头嚷嚷:“我们师叔为了破那什么鸟阵忙了一天了,你别缠着她了!”

“是啊是啊。”

“不是说通冥阵会释放出强大的灵流摧毁身体吗?女宗师近距离接触过倒流泉,哪怕修为再高也势必受了影响,还是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们这些凡人也不要凑得那么近,会生病的!”

知府尴尬地擦擦脸颊的汗:“是是是,是是是,各位仙修教训得是。”

顾深雪觉得此地的气氛越来越怪异了,让她如坐针毡,转身欲走时,知府喊了声“且慢”。他捧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来,郑重地递到她眼前,打开。红色的绒布上是一枚勋章。形状是两条凑对的锦鲤,背后是一道大门,灿烂鎏金。“这是我们锦鲤节的标志,也是我们明州城的最高表彰——龙门勋章。”

知府冲她笑着,眼里有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女宗师却是赠我明州万千百姓一条生路,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女宗师笑纳,祝女宗师前程似锦,早日飞升!”

顾深雪看着那红绒布上金鲤鱼,仿佛被烫了眼,冲开人群大步流星地离开。知府不知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与诸位仙修面面相觑。一直隐在人群后头的嘉仕兰站出来:“给我吧。”

知府官场沉浮,记人面孔的本领一等一的棒:“玄龙老祖……”他想起玄龙老祖和女宗师的关系,安心地将龙门勋章递给他:“敢问老祖,我方才是否犯了女宗师的什么忌讳?她看起来似乎情绪不佳。”

嘉仕兰:“不,你做得很好。”

知府:“那听风楼这个事……”嘉仕兰:“你放心,她会答应的。”

说罢便夹着锦盒,跟随顾深雪离开了。*顾深雪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背后突然响起一个软糯的声音:“阿姨好。”

顾深雪回头,一身襦裙、扎着总角、白面团子似地小姑娘抱着一大束花站在灯火阑珊处。眼睛像黑亮的葡萄,可怜可爱。她的母亲蹲在她背后,笑着跟她耳语了一句。小姑娘立刻改口:“姐姐好。”

顾深雪:“……”小姑娘跑过来,垫着脚,把鲜花塞到她怀里,连同站不稳的自己。那束花里,有海棠,莲蓬,满天星,蔷薇花,粉色的木棉,姹紫嫣红,像一整个春天在她眼前盛放。那个轻轻软软的团子也带着一股乳香,顾深雪接住的时候,像是有梦入怀。“谢谢姐姐!”

小姑娘拽着她的手抬起头来,冲她微笑,露出掉了豁口的乳牙,“姐姐辛苦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红着脸跑回了她母亲身边。“娘亲,我跟女宗师说上话了!”

“做得很好~那你今天学到了什么呢?”

“女宗师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也不比男孩子差劲。她挫败了血魔老祖的阴谋,救了所有人!”

“那你以后也要像女宗师那样济世救民,当个大英雄,好不好?”

“好~”母女俩手牵着手,汇入了锦鲤节的人群里。即使戴着面具,只闻其声不见其面,顾深雪也看得出来,那是位窈窕温婉的妇人,像明州城里的每一位江南女子。她们在这里长大,她们在这里伴着莫愁出嫁,她们养儿育女,即使有一日容颜老去,也有一副热心肠。顾深雪低头捧着那束花出神。“女宗师。”

整齐划一、正儿八经的称呼,唤醒了顾深雪的神智。眼前是具灵宗那对十六七岁的孪生兄弟。他们可真是做什么都像一股模子里印出来的,连互相传递的小眼神都那么像:“女宗师,我们具灵宗在前头的凤水楼大摆宴席,请你一起过来吃个便饭。”

顾深雪摇了摇头:“不了。”

孪生子正经道:“所有人都去了,庆祝女宗师一举破阵。”

他们背后还站着各门各派的仙修:“你不来,这盛宴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还想跟女宗师讨教一下这通冥阵的解法!”

“诶,吃饭不讲这些——明州城有种好酒叫莫愁,不知道现在去还能赶上几坛。”

袁铁头:“师叔,具灵宗的饭,不吃白不吃!”

顾深雪扫过这一张张脸。方才在倒流泉边的仙修,此刻都在,她当时只觉得他们面目可憎。但现下他们勾肩搭背请她一起去吃酒,那殷殷切切的眼神,太像前世千绝宫中那批指着她、跟定她的魔修。顾深雪一阵恍惚,仿佛忘记他们已经全死在二十年后的那场围剿中了,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道:“好。”

锦鲤节已经开始了,街上是热闹的社戏和花车表演,顾深雪前呼后拥地走在去凤水楼的路上,周围是叽叽喳喳一大群多嘴多舌的仙修。他们服饰各异,来自各门各派,操着各地口音。花车上频频洒下鲜花灵果,不知是不是错觉,往她这里来的,总是特别多。是以顾深雪踏进凤水楼时,花团锦簇,盆满钵满。凤水楼老板亲自恭迎:“女宗师这边请。”

顾深雪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楼。踱到包间前,她脚步一顿。——嘉仕兰正坐在临窗的位置,看底下这一城繁华。听闻她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里倒映着外头的万千流光。手边由放着那红底鎏金的龙门勋章。顾深雪:“不是仙道众大摆宴席吗?”

老板毕恭毕敬道:“他们说,你与老祖似乎有恙,凑了份子,以你的名义请他约会,想让你们重归于好。”

顾深雪回头,他们全都站在楼下,冲她挤眉弄眼使着眼色,殷切着急又八卦。她抱着花束的手指不自禁地弹动了一下。“不是请我吃饭?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雅座里的嘉仕兰开腔。“诸位仙修请留步,今日我凤水楼全场免单。”

老板下楼,追回了凑了分子送她到这里、又心满意足要四散离去的仙修们。嘉仕兰凝望着她道:“明州城真是个好地方,不是吗?”

顾深雪听着楼下笑闹,沉吟良久:“何止呢。”

*相比于嘉仕兰的从容淡定,顾深雪这一顿吃得心怀鬼胎,食不知味。用完晚膳,两人下楼。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碉楼画栋鳞次栉比,火树银花接天无穷,宝马香车川流不息。这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致,不禁让顾深雪目不交睫。哪怕是日后修真界最繁华的扶风城,也抵不上明州锦鲤节的万分之一。身旁的龙君突然发问:“接下来去哪儿?”

顾深雪回过神来:“什么?”

嘉仕兰:“你今日乱吃飞醋对我家暴,托了仙道众向我示好,说要向我赔礼道歉,不会只是吃了顿饭就够了吧?”

顾深雪:“……”嘉仕兰看她闷得像个葫芦,一指前头的铺子:“我要买些首饰。”

顾深雪:“???”

顾深雪:“你是娘们吗?”

嘉仕兰不以为意,朝前走去,顾深雪犹豫了一番,跟在他身后,进了招牌写着“凝香楼”的店铺。店铺极大,上下三层,衣服、胭脂、首饰摆得琳琅满目了,还有不少妆娘紧锣密鼓地在给女子梳妆打扮。嘉仕兰选了一套大红的襦裙丢给她:“换上。”

顾深雪原本是断然不想穿女装的,忽然瞥见王伟和沈星绽正戴着面具趴在玻璃柜前,咽下了脱口而出的“麻烦”,任劳任怨钻进了更衣室里。等她换完一身出来,才后知后觉这似乎是新娘成亲时的吉服,嘉仕兰等在妆镜前,见到她时眼前一亮,温柔地拍了拍身前的位置。顾深雪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任修长的手指解开了她的马尾。隔壁首饰柜传来沈星绽和王伟的对话——沈星绽:“手镯?”

王伟:“戴着麻烦,影响挥剑。”

沈星绽:“项链?”

王伟:“一跑起来就掉了吧,戴不了三天。”

店员:“亲,如果想要不影响日常斩妖除魔的话,这里建议选戒指呢。”

王伟:“!”

沈星绽:“!”

王伟面红耳赤难以呼吸,把面具推了上去,看上去像个要打劫首饰店的匪盗:“老沈,我觉得没必要。虽然我是照顾了你几天,但这个太贵重了,而且戴了好像就要成亲。”

店员见惯不惯地掏出一对:“这款对戒是我们这里卖的最好的款式。”

沈星绽和王伟同时凑了上去,眼里放光:“哇!!”

店员抓过王伟的无名指,熟练地戴上男款:“成熟稳重,端庄大气,成功修者居家旅行必备。”

又抓过沈星绽的无名指,熟练地戴上女款:“纤细精致,小巧玲珑,能上厅堂能下厨房,多场景适用。”

镜子里,嘉仕兰手执梳篦帮顾深雪挽起了发髻,是明州闺阁少女流行的堕马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凤凰衔珠金步摇,稳稳插入她发髻间。蛾儿雪柳黄金缕。“好看吗?”

镜中,白衣胜雪的仙君问。顾深雪将目光投向妆镜,看着身后:“好看。”

玻璃柜台边,王伟问:“那这么好看的戒指,一共需要多少钱呢?”

店员绽放出完美的微笑:“原价是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灵钱,但因为现在是锦鲤节期间,二位有抢火炬红包、口令红包的话可以抵现。如果没有的话只要是明州居民也能领无门槛红包,除此之外每两百减二十,还有明州府衙发放的津贴。”

王伟:“???”

任命地放下了戒指:“我不要了。”

店员:“是价格问题还是款式问题?”

王伟:“是算学问题。”

王伟:“我,算不出来。”

沈星绽:“很简单的,设立三个未知数,价格是甲,红包是乙,优惠券是丙,最终价格就等于甲—乙—丙—(甲/200*20)。”

沈星绽将顾深雪的钱包往玻璃展柜上一丢:“包起来。”

王伟看沈星绽的眼睛仿佛在发光。顾深雪微微一笑。“这么高兴啊?”

嘉仕兰替顾深雪画完了眉,微微拉开一些距离,轻抚着她殷红的唇,眼神落进她眼里,“看来也不是不喜欢女儿家的装扮。”

他打了个响指,叫来店员,认真点选了几样:“这件,这件,这件……”店员:“这三件是要给您包起来吗?”

嘉仕兰:“除了这三件不要,其余的都给我包起来。还有那些胭脂水粉发簪,统统都要。”

店员:“!”

店员意识到这是个大主顾,忙不迭地跑去叫老板娘了。“不是你要买吗?”

顾深雪后知后觉这是个圈套,“是要给我添新衣?”

嘉仕兰抚弄着她的金步摇,手指离开时,若有似无流连她耳旁红凤:“连王伟都戴戒指了,我的小姑娘怎能落于人后?”

顾深雪别开脸去:“我的时间很宝贵,每天早起衣服一套,把头一束就走了。”

她的衣袍玄黑,头绳大红,沾了血也看不出,颜色深也不容易脏。“这么忙?”

神仙帝君在她耳旁轻笑,“别担心。三样嫁妆不是唾手可得?待出了阁,就好了。”

“出阁以后,你只管岁月静好,有什么要紧事烦心事,都交给哥哥。”

顾深雪此时听着这绵绵的情话,心中只觉百转千回。——若嘉仕兰知道她说了谎,三日一到通冥阵还是会将明州城炸上天,他们之间是否还会有此刻的温存缠绵?店员领着老板娘前来,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老板娘一看是他俩,眼前一亮:“玄龙老祖,女宗师!”

嘉仕兰和气地点点头:“你好。”

老板娘福了福身:“二位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多谢女宗师出手相助,解明州之围,在下区区女流之辈,无以为报,小店日后所有的衣服首饰胭脂香粉,女宗师但凡有喜欢的,终生免费!”

嘉仕兰解了荷包:“老板,下次吧。今日这红妆,就别与我抢了。我这一生,也只有这一回。”

老板娘瞥了眼新娘打扮的顾深雪,一下子就懂了,忍不住捉起团扇偷笑:“好好好,不与新郎官抢——是要将这些都包起来吗?保准给你们个好价钱!”

顾深雪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珠翠,最终敛下了眼中羡艳:“我不用这么多,一支就够。”

嘉仕兰:“你命长,天天都要换的,哪里多呢。”

老板娘也笑说:“你若嫌麻烦,日日都让玄龙老祖替你挽发髻,画红妆。”

嘉仕兰前去结账,老板娘亲热地挽起她的手,偷偷与她讲:“女宗师好福气哦。我开铺子这么多年,见过的夫妻不可胜数,这样的男人,很少的。”

顾深雪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嘉仕兰白衣胜雪,满袖天风。从凝香楼出来,沈星绽和王伟手拉着手从顾深雪面前跑过。沈星绽递给她一支糖葫芦:“给!”

顾深雪看看糖葫芦,又看看他。“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他显摆了手中的对戒包装,在面具后面冲她眨了眨眼睛。“多谢。”

已经到了深更半夜,街上行人依旧不少,都是青年男女成双成对往江边涌。王伟:“对面就是月老庙!去不去?”

顾深雪:“去干什么?”

沈星绽:“锦鲤节抢头柱香,还有在月老庙门前放锦鲤灯许愿的习俗,祈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嘉仕兰故作黑脸,沈星绽吐了吐舌头,牵着王伟钻进了人群里。顾深雪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冷不丁地,修长五指插入她指尖,与她十指相扣。嘉仕兰:“去瞧瞧。”

明州地处江南,城中水网纵横,月老庙建在三江口,果不其然有很多青年男女在排队。顾深雪和嘉仕兰踱到了队伍的最末尾,却被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女宗师吗?”

“玄龙老祖!!”

“你们这些活神仙也来抢今晚的香啊!哈哈!”

“丽丽,看来咱们明州城的月老庙是真的灵验!”

“诶,不是说女宗师今天破了血魔老祖的阵法,救了咱们明州城吗?我们要不将这头柱香让给他们吧!”

“我同意!”

“信女愿吃十年鸡排,保玄龙老祖和女宗师白头偕老,恩恩爱爱!”

头戴花冠、身着盛装的年轻男女依次退开,空出一条道,请他俩上前:“女宗师,玄龙老祖,请吧!”

顾深雪看到人群里甚至还有父亲母亲,虽然当了罪魁祸首,依旧嘻嘻哈哈陪着素未谋面的老乡一同胡闹。顾深雪听见身旁的仙君轻笑了一声:“不必了。”

众人奇怪:“咦?”

“我与你们可不同。”

嘉仕兰指了指隔壁肃穆冷清的龙王庙,“你们今日是来月老处求姻缘,我今日,是带新媳妇上门,头一遭。”

“嘘——”人群里响起齐声的揶揄,“秀恩爱!”

顾深雪红了脸,顺势被嘉仕兰拽进了无人的龙王庙里。顾深雪:“你为何当着众人开那种玩笑?”

嘉仕兰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迈过龙王殿的门槛,就平平淡淡地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刹那间,清冷幽寂的龙王殿三阳开泰圣光普照,十万条真龙脑袋从神龛、墙壁、柱子、垫子底下冒出来——“啊兰兰回来啦~”“几年不见长高了啊!”

“我们兰兰真俊俏!尾巴露出来给太爷爷看看?”

“什么时候飞升啊?爷爷已经准备好在蟠桃会上摆两百桌给你庆祝庆祝!”

“你也真是的,好长时间都不跟家里联系的,这一大家子天天念叨你呢。”

顾深雪:“???”

顾深雪:“你竟是来真的!”

嘉仕兰举起牵着顾深雪的手:“这次就是带新媳妇回家给你们瞧瞧。”

顾深雪:“!!!”

顾深雪:“你都不跟我商量个就……”嘉仕兰耳语:“嫁妆都下了三分之二了,早该见见我的家里人。”

顾深雪:“我空手来的,都没什么准备……”话音刚落,就被无数条龙尾缠到神龛前,遭受七大姑八大姨的抚摸。“小姑娘哪里人啊?”

“怎么跟我们兰兰认识的啊,快给奶奶讲讲。”

“诶哟长得真俊,特别是这头发,盘的真好看,珠钗也都选的特别有品位。”

“你是不是修真人士啊?什么修为了啊?”

“诶,糟老婆子,管他娘的什么修为,鸡犬升天没听说过?仕兰飞升了她还不跟着飞升啊?”

“你会不会说话?!当着曾曾曾曾曾曾孙媳妇儿的话说这些个……”顾深雪起先还紧张丑媳妇见公婆,结果嘉仕兰一大家子七嘴八舌压根轮不到她说话,等他们吵完了天上下了一阵珍珠雨,壕无人性地将她淹没在龙王神像前,嘈嘈切切的声音才微弱下去,只有幽远的“常来玩”、“赶紧飞升”、“早生蛋”、“生两个”这样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嘉仕兰蹲下,拨开珍珠小山,露出一头珠翠、满脸懵逼的顾深雪,替她整理发髻:“新媳妇。”

顾深雪沉默不语。嘉仕兰目光如水:“好媳妇。”

顾深雪应不下这声。“媳妇儿。”

嘉仕兰孜孜不倦地喊着,将她从里头抱出来,走到龙王庙外头的水埠头坐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明州城的盛宴已经到了最高潮。知府在上头声情并茂地发表讲话:“……各位相亲,各位父老,往常,烟火表演要等到锦鲤节的最后一天才上演。但今年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就在今天下午,移山派女宗师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挫败了血魔老祖颠覆明州的阴谋,所以我们决定,为感激她的所作所为,提前开始燃放烟火表演!”

噼里啪啦——一丛一丛姹紫嫣红的烟花飞到了天上,倒影得漆黑的江面也与天上一般银星点点,流光溢彩。硕大的飞天锦鲤闪烁着光耀游过天际,照得天空五彩斑斓亮如白昼。江岸边欢声鼓舞,青年男女载歌载舞,把锦鲤灯投入了水中。那些锦鲤灯顺着夜风飘过龙王庙,飘过顾深雪的眼前。“好人一生平安~”“祝女宗师和玄龙老祖和和美美,长长久久”“明州加油!”

“不论是凡人还是神仙,都要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我,王伟,和沈星绽,在此结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我,王伟,师兄,还有大魔头,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就像今天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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