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思忖这也不是不行,但他还得进一步给出行的条件。一加一等于二是谁都知道的事。他黎勋虽然嘴上声称自己老了,但也还有一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雄心,他也想在合上眼之前看看一加一到底是怎么在他手里大于三的。不过,还得进一步探探他的目的,黎家究竟有他什么好图的。许星听着,越听越狐疑,柏总要搅黄黎家和周家的生意?人两家这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就要结为亲家了,这时候来搅,晚了点吧?这么想着,他顺带抬头看向二楼楼梯口,号称南城明月的黎镜正从楼梯上,一边望着客厅的动静一边款款盈盈下来。这是黎言的堂姐黎镜吧,真是人如其名,美得像镜中月,水中花,许星出神地想着。交谈的两人显然没有注意到黎镜下楼,还在暗暗试探交锋。黎镜放缓脚步,状若无意地听着两人交谈的内容,对上许星的目光,她展颜一笑,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许星觉得自己神都被恍丢了。待得黎镜走近,交谈的两人适时止住话题,看向来人。“爷爷,这两位是……”黎镜走上前,美目在柏占渊和许星身上流转,肆无忌惮却又拿捏着恰好的分寸。管家李守成恭恭敬敬开口:“这两位是川原的柏总和助理许先生。”
柏占渊绅士有礼,率先点头问好:“黎小姐。”
黎镜的表现仍旧大方得体,不愧是黎家的大小姐,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柏总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今天终于得见真人,没想到比在新闻和报纸上看上去还要年轻许多。”
“哪里,黎小姐谬赞了。”
柏占渊客客气气,显然对此类话题没有丝毫兴趣。谁承想黎镜忽然微微侧过头,脸色严肃地问:“您还是单身吧?”
许星愣了愣,柏占渊倒是面色不改,只是眸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黎小姐怎么突然这么问?”
老爷子心思还在方才柏占渊流流露出的野心上,突然被黎镜这一问打断思绪。老人家抬眸看了看身侧的孙女和柏占渊,倒是男才女貌,赏心悦目。黎镜忽然笑起来,理了理耳边长发,“我有好几个闺蜜都对您倾慕得不得了,难得遇见您一次,这不得替她们问问。”
柏占渊没有正面回答黎镜的问题,但也还算给了黎镜面子:“承蒙黎小姐各位朋友厚爱,不胜荣幸。”
“那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黎镜峰回路转,不依不饶又杀了个回马枪。正当许星也为自己老板捏一把汗时,一楼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里面快步走出来一个人打破了客厅的对话。一身粉色的嘻哈连帽衫罩着头,破洞牛仔短裤,花绿的中筒袜包裹着一双又直又细的小腿。这是典型的黎言叛逆少女的打扮。场面有些措手不及,许星突然有点理解板正的黎老爷子天天跟这副打扮的黎言共处一个屋檐下是有多么头痛。果不其然,老爷子看她这副样子就拉下脸,碍于柏占渊在倒不好发作。李守成会意,上前叫住黎言,“三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黎言心里砰砰跳着,却欲盖弥彰的转过身,背对正一脸云淡风轻喝茶的柏占渊,拉低自己的帽子道:“在家闷了好久,出去走走。”
李守成压低声音,“老先生这会有客,要我过来提醒你,订婚宴之前你都不可以出门。”
“我都答应订婚了,为什么连出门的自由都没了?”
黎言急起来。李守成脸色愈发冷肃:“你当然知道为什么。”
黎言气得当场转身就去按电梯,黎镜却起身叫住她:“黎言,过来。”
正在按电梯的黎言心里一跳,僵硬地转身。黎镜看着自己,许星望着自己,爷爷气得没有好脸色,而他……柏占渊,气定神闲,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爷爷,刚刚我秘书打了电话来,说给黎言订的几款订婚宴礼服都到了,我带她过去试试,不适合的现在还能改。”
黎镜笑着,主动给双方都递了给台阶下。黎言走到一半,听到黎镜的话,忽然又不那么想出门了。许星用惨不忍睹的眼神一直在看她,也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柏占渊的神色,果然没有任何异样,柏总就是柏总,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柏总。话说到这份上,柏占渊也笑着起身告辞。“老先生,既然这样我也该告辞了,多有叨扰。”
老爷子也说了些客套话:“难为你有心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今日招待不周,让你看笑话了。”
黎言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柏占渊游刃有余地同爷爷寒暄着,两人之间距离这么近,却又隔了那么远。他果然比许星说得还要冷酷无情,明明前不久还那样亲密的人站在他面前,他都可以泰然处之,熟视无睹。这恰恰说明,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拨动过他的心弦。他这辈子,又还会为哪个女人让步和妥协呢?寒暄的话说完,柏占渊转身来,两人视线相接。一秒、两秒、三秒,黎言忽然发现他的视线停在自己脸上,并没有料想一般挪开!他在看自己。那双漆黑如墨,曾经炽热叫她腿软和沉迷的眸子正夹杂着些复杂的东西,望着自己。英挺的鼻子下还是那张让她爱恨交加的薄唇。那张唇说过许多让她心动的蜜语,也说过许多叫她委屈心碎的恶语。她贪恋它落在肌肤上的温度,贪恋它温柔的吻,此刻却害怕它的一开一合。此刻,那张薄唇牵起一个微弱的弧度,礼貌不失热情地说道:“反正顺路,不如我就送两位小姐过去试礼服吧。”
黎言呼吸的节奏彻底乱了。爷爷和黎镜说了些什么客套话她听不清了,总之最后的结果是采取了他的提议,由柏占渊送自己过去试和周乘风订婚的礼服。多刺激。一路上,许星开着车,一句话都没说。柏占渊不开口,黎镜坐了一会儿开始闭目养神,只有黎言一个人,坐在柏占渊正后方的位置,傻傻地望着窗外。将近一小时的车程,除了许星和柏占渊分别接了个电话外,一路上没有谁多说一句话。往常,他们三人坐在车里,绝不是这般氛围。黎镜的工作室到了,许星主动下车为两位黎小姐开门。黎言下了车,柏占渊突然降下车窗叫住黎言,和颜悦色,像个长辈,“乘风叫我一声叔叔,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送给你们小夫妻的,这个小东西送给你,就当是见面礼。”
此时的黎言对他的用意无知无觉,只觉得他的笑容十分刺眼。愣愣地接过精致的锦盒,黎言道了声“谢谢”,转身跟着黎镜离开。柏占渊目送她走远,升起车窗,表情玩味道:“回公司。”
许星深吸一口气,对黎言心疼得不行,柏总这样的手段,怎么舍得用在这样傻的黎言身上。她明明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傻姑娘而已,但凡她开一点窍也不至于头也不回跳进柏总的陷阱里挣扎着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