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阵旋风，路口的正中央再度出现一人。是一名老者。他的白发梳理得相当整齐，睑上的胡须也经过精心修剪且面目慈祥，身上穿着素雅但是质地非常好的深蓝色道袍。背后紧接着出现好几位身着相同款式、但是颜色较黑的道袍的男子，转眼间就把女子团团围住。他们的手上皆拿着一把长剑。数把剑尖同时对准女子的喉头。老者开口笑道：“假扮青楼女子是妖魔的一贯伎俩，你以为用那种方法就能骗过老夫吗？”

“你是何人！”

“原来如此，确实是美若天仙，不过，妖魔毕竟是妖魔，身上的臊味还真刺鼻啊！”

老者的衣袖发出声响，不，是藏在衣袖里的法器发出的声音。“前辈，请、请等一下！”

女子赶紧跪倒在老者的面前，“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靠近城里了！五个孩子还在等着我回去呀！”

“哦？原来你还有五个孩子，真教人同情。”

女子松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回去的话，他们都会饿死，再怎么说，他们都还小……”“哼！老夫可怜的是或许会被那五只妖魔袭击的百姓！”

老者冷冷地打断对方的话，握着法器的右手突然张开，往女子伸去。女子惊叫一声后，随即冒出一阵白烟。尽管她迅速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却一点也发挥不了作用。她露出大大的狐狸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原来是会吸人精气的妖狐。“臭老头！”

露出本性的妖怪龇牙咧嘴地向老者示威，老者见状不屑一笑，发出了十分玄妙的声音。他的嘴里吹出一道长音，既像口哨却又不是。女子的动作完全被封住了。想动却动弹不得，老者用手指示意背后的弟子行动。其中一名男子走上前去，高举起剑，锋利的剑刃毫不犹豫地往妖狐的脖子上一砍！硕大的头颅瞬间滚落至地面。老者用脚尖踢了妖狐的头一脚。“太厉害了，师父！”

数名男子异口同声地发出赞叹，老人用双手擦了擦皱纹满布的睑，略显疲态地叹了口气，仰望着耸立在背后的山岭，“真是想抓都抓不完啊……”那座岩山山头覆盖着皑皑积雪，险峻万分，槐江山今日也一样，远远望去仍然是静谧且屹立不摇。……莲州位于武国西南方，地势起伏，其州都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目前由皇帝册封的一位诸侯担任州侯，负责治理州都政务，因为这里是历史悠久的城池，所以城内随处可见古老建筑。只有环绕城外的城墙还亮丽如新，大约五年前，现任州侯走马上任之后，立刻推动整顿外围城墙，并且加高城樯的高度。城门总数多达十扇，门前站着一整排士卒，瞭望台上也随时驻守着目不转睛地盯哨的城门兵。不过，一踏入城门后，便察觉不到那股戒备森严之感。云裳和阿白一边参观街景，一边并肩行走。快到晌午了，早市的商人却还未收摊。此地的市集和其他地方并无太大差异，正因为是内陆地区的市集，所以卖肉的摊贩显然多于鱼贩，其中混杂着卖青菜、水果或者是手工艺品的店铺。百姓熙来攘往的情景和任何城镇都差不多，不过相较之下，还是以早市的氛围最为热络，想要购买新鲜食材的人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喂，云裳！咱想买那个。”

阿白明明已经变身为少年的姿态，却依然像只野兽似地频频舔舌。“阿白，你不是说对凡人的食物不感兴趣吗？”

“甜食就另当别论了！因为甜食和玉一样香甜。啊，那边那个插着竹签的东西真不错，红红的，而且还闪闪发亮！”

“阿白你真是的，我们又不是来这里玩的。”

云裳嘴上数落着阿白，却不由自主地连同自己的份总共买了两串糖葫芦，还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逛起大街。已经有过一段时日没有上街买东西了，住在乡下的时候，娘经常牵着自己的手逛市集，自从被爹爹接回都城的家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街采购过。住在白苑山时，青菜都是自家菜园栽种的，并且极尽可能地食用野味，其他食材则是辰仙每个月下山备药时顺道买回来的。“小姑娘，你看俺这白菜如何啊，就跟你的肌肤一样水灵呐。”

听到菜贩老板的招呼声，云裳停下脚步，瞬间，老板已经把一颗新鲜的白菜塞到她的手中。“要不再看看俺这儿的荔枝吧？来，拿一颗尝尝！”

云裳笑嘻嘻地剥掉荔枝的外皮，放入嘴里品尝，香甜可口的汁液马上在嘴里化开。“阿伯，莲州真是个热闹的地方呀！”

“怎么？小姑娘不是本地人？”

“嗯，没错。”

“哎呀，这里确实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州侯大人非常体恤商贩，税制上也有变革，虽然盐和酒都由官家贩卖，不过其他农产价格这几年来都不曾降过。”

“治安方面呢？”

阿白问道。“没发生过什么大案子，咱们莲州可是和平得很呐。”

“不，我不是指人。”

“哦！小兄弟，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妖魔的传闻了？”

老板面露苦笑，直截了当地发问。“山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吗？”

云裳想起山上的结界日渐减弱，妖魔倾巢而出跑到城里作乱的传闻，因而开口发问。“的确，俺也听过那样的传闻，但身边没人声称自己亲眼见过妖魔。哎，先别谈这些了，怎么样，要不要买些什么？”

“那么……给我来根萝卜吧……”“好嘞！”

阿白见到云裳带着一根萝卜离开摊贩时，惊讶地问道：“你买那个做什么？”

的确，干嘛买这个呀？目前这个状况又没法子做菜。云裳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打算和阿白继续逛大街，可是耳边却传来一声“小姑娘！”

，没想到又被人叫住，转过头去，刚才那位摊贩的脸上挂满和善的笑容说道：“妖魔的事情不过是传闻，但最近外来人多，晚上最好不要在街上溜达，还有，最好不要太靠近山地。”

云裳暧昧地点了点头。隔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可以窥见云雾缭绕的山岭。槐江山，是已经离开人世的英招曾经居住过的土地。云裳愣愣地抬头望着山顶许久，人潮毫不留情地将云裳和阿白的距离拉开，只见阿白蹦呀跳地不断朝云裳招手，“你还愣在那里干嘛！”

就在阿白大声说这句的时候——砰！不知是哪个冒失鬼竟往云裳的肩膀一撞，把她撞得跌倒在地上。“站在街上发什么呆！”

是位穷凶恶极的中年男子。“对、对不起……”云裳心想，茫然地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确实是自己的不对。道过歉之后，男人耸了耸肩便离去了。接着，云裳闻到了一股甘甜的花香。“姐姐，你没事吧？明明是他先撞你的，真是可恶。”

一只手与温柔的声音同时出现。多么白皙修长的手指呀……云裳将视线往上移动，然后眨了眨眼睛。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年纪大约和云裳相仿，乌黑的长发分成对边垂在肩上，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袍子，看起来非常朴素，不过，简单素雅的剪裁和色泽反而更能衬托出那头秀发之美。她或许混有西域人的血统吧？云裳回忆起自己在都城时见过的舞娘。云裳握住少女伸出来的手站起身来，然而对方拉的力道过猛，害云裳一时重心不稳，好在对方及时扶住她的肩膀。并且再次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甘甜花香。“谢谢！”

云裳道完谢后，少女灿然一笑，她站在云裳的面前，身高比云裳高出一个头，皮肤晶莹剔透、隐约可见血管。“路上小心！”

少女眯起深绿色的眸子说完后，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