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

辰仙对狌狌的头目发问，“那三斋究竟在贪图何物？”

狌狌一直注视着辰仙，良久才开口说道：“我来为您带路吧。”

明月高挂天际。点点繁星犹如打翻的百宝盒，在空中一明一灭。和星空一样，山上也是美不胜收。槐江山的山顶和白苑山相同，覆盖着霭霭白雪，雪中有清澈的清泉流过，和满天星斗的天空相互辉映。滚滚涌出的泉水溢出泉池形成湿地，流经沼泽和瀑布形成河川之后，往山下奔流而去。辰仙呼出的气息化作白色雾气。泉池旁的湿地已经被染成一片雪白。只有一处没有积雪，一朵花正在其中恣意绽放。“这就是神露草！”

长老，也就是狌狌的头目说道。辰仙蹲下身子，抚摸纤细的花瓣，“原来如此，州侯和三斋的目的并不是要将妖魔一网打尽，而是为了此物。”

现在时值三更，神露花的花瓣已经合上，据说只要饮用清晨初绽时滴下的露水即可延年益寿，可谓是长生不老药。“率先打破平衡的是凡人。”

长老低吟道：“若不是凡人踏入吾等领地，妖魔也绝不会袭击凡人。”

长老道出酸与攻击州侯之女的经过，听说当时对方跑到结界的两块巨石旁，明知道不可以接近，还一直在附近徘徊，因此发生了不幸。那是州侯初到莲州时发生的事，那时他根本不相信妖魔的存在，或许是对方洞子的传说和神露草感兴趣，于是怀着游山玩水的心情来到了巨岩附近。遗憾的是，酸与当然不会多加斟酌。它们乃结界之守护者，就算酸与没有出手，狌狌们也会发起攻击。对妖魔而言，这是正当防卫，但很不幸，竟然因此引来了更残忍的人。州侯请来了三斋，他用计诱出槐江山山主，施以蛊毒加害。“眼看槐江山就要不保了。”

长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结界被毁，贪婪的凡人一度入山，山中的粮食很快就会被搜括殆尽，不过，假使您能下定决心，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无数只妖魔的眼睛直盯着辰仙。“龙王之子，假使您能接下权杖的话，就可以拯救这片山林。”

“为何非我不可？若是我的那些兄长，必然会欣然接下。”

长老摇了摇头，“山主曾经说过，您才是会替妖魔着想的人，况且，我们也不认为其他龙王愿意倾听我们的心声，槐江山这么微不足道的地界，一定会被他们抛诸脑后。”

辰仙没有作答，只是注视着明月照耀下的泉池和花田。……“你知道这种花吗？”

宋秀成从抽屉中取出花朵，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那是一朵做工非常精巧的纯白假花，上面附有用玉和翡翠雕成的花瓣。云裳觉得非常眼熟。这不是几天前，在客栈里发出啸声的那个人留下的东西吗？“好像叫做神露草什么的。”

“正是！”

宋秀成忧伤的脸上浮出一丝丝笑意。神露草是仙人收下枣子后给皇帝的回礼，每日清晨都会滴下乳白色露珠，那任皇帝靠着那种露珠活到了三百岁。“很快我就能得到真正的神露草了！”

宋秀成自信满满地说着。“可是，神露草不是只会在神露峰的泉池中绽放吗？”

宋秀成笑着说道：“三斋正在努力寻找神露峰，我的方洞子正勇敢地闯入凶恶妖魔群聚的山中，就快要得手了。一朵就足够，听说神露草绝对不会枯萎，采回神露草后，再将藏在山中的妖魔们一网打尽。”

云裳的心整个揪了起来，“什么时候？”

“很快，很快就要……”宋秀成睁着无神的双眼，自言自语地碎碎念，大概是对妖魔的恨意或是对神露草的执念造成的。“得到真正的神露草后，我就不用一天到晚吞下那些堆积如山的药，或许，说不定也可踏上修仙之道。”

房里的空气令人难受不已，宋秀成的身旁摆着一个又黑又亮的香炉。他并没有直视云裳，而是躲进了自己的幻想中。云裳头痛欲裂，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回到牢旁。夜深了，牢房内一如往常寒冷至极。尽管绮罗贿赂狱卒为自己添加柴火，牢房里还是非常冷。云裳一边颤抖，一边披上绮罗借给自己的背心。把手穿过袖子，立即传来一股暖意，云裳在无意间触摸到背心的前兜，突然睁大了眼。她试着把手伸入夹层中，接着传来一股熟悉的触感。云裳的嘴角露出笑意。赶忙拿出来瞧瞧，白色的玉反射着从牢房的窗户照进来的月光。再粗的铁窗也遮挡不住满月的光芒。水玉环为何会回到自己的手上？是绮罗吗？这个问题得等以后再想了。云裳把装着水、摆在牢房角落的水桶提到小窗户边。戴上手环，她小声地呼唤自己最思念的人的名字。三环随之转动，反射着月光。当辰仙的身影映照在水面的刹那，云裳不禁语塞。内心很激动，却只能注视着辰仙。辰仙，我好想你。才离别数日，这种感觉却在不知不觉之中越来越强烈。“云裳。”

低沉的嗓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云裳赶忙朝着对方点头示意。辰仙忧心冲忡地问道：“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云裳频频摇着头，然后，终于将自己非说不可的话脱口而出，“辰仙，州侯不久就会闯入槐江山，目的是想夺取神露草。”

“何时？”

“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最近，看来，三斋真正的目的是找出神露草。”

辰仙沉默不语，映照在水桶里的影像产生剧烈晃动，薄云开始遮蔽月光。“把你卷入了麻烦之中，真的很对不起。”

云裳压低音量道歉，“不过，我真的只能这么做，即使会被辰仙讨厌，我还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管……”声音越来越小，云裳终于垂下了头。许久后，耳边又传来说话声，“槐江山的妖魔说，希望我能接下星之杖。”

云裳突然抬起头来。辰仙才一张开嘴，却又马上闭上。透过清水，云裳也感受得到他踌躇的心情。妖魔们都希望辰仙能继任龙王之位。但辰仙都已经说了，希望能以方士的身份平静度日，为什么大家还要强求他呢？云裳想起了绮罗的鼓舞。既然有非做不可的事，就该尽力去做，“就算不接下星之杖，辰仙也可以以方士的身份略尽一己之力呀。”

云裳说出这番话后，辰仙大吃一惊。“方士能做的事？”

云裳不断点头，“宋大人自女儿遭妖魔杀害以来，对死亡就产生了很强的恐惧，认为自己患有多种难缠的疾病，深怕自己会突然死掉，早中晚都会吞下堆积如山的药。假使三斋真的是仙人的话，至少可以帮他炼制一颗祛除疾病的仙丹吧？但他根本就炼不出来，所以，我认为他绝对不可能是仙人。”

仙人不可能有那么黯淡的眼睛。云裳想起三斋紧盯着自己时的情景，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云裳。”

辰仙耳语似地呼唤云裳。两人互望良久。不久后，辰仙突然露出微笑，“你到底想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云裳想了想后回答道：“我正打算要出去呢。”

“也好。”

辰仙说道：“我很快便会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