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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栀执盏的手轻轻一抖,盏中的茶水溢出,打湿了她的衣裳。
“告知皇后娘娘这些事的人,未曾告知你,他将整个宜春苑都铲除了吗?”裴宥抬眸,眼神平静无澜,“为何?”
“因为宜春苑,与‘我’无关。”
“只是他行事路上的拦路虎,他顺手为之罢了。”
裴宥并不期待从谢南栀嘴里听到回答,自行给了答案。 “他告知了皇后娘娘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又未应详尽详,全数告知。”
裴宥继续道,“可见,他并未想过推皇后娘娘出来替他顶罪。”
“能调动府兵卫、京畿营、金吾卫三方,还能让皇后娘娘自愿出面替他顶罪的。”
裴宥阒黑的眸子淡漠地看着谢南栀,“臣该叩谢皇后娘娘,亲口告知我凶手为何人。”
谢南栀的双眼蓦然通红。 难怪啊,难怪嘉和帝了解他一份,对她的痛恨便多一份,难怪她眼高于顶的父亲提起他时脸上总有得意之色,说他不愧流着一半谢家的血。 冷静沉着,见微知著,由一推三。 倘若……倘若当年她不曾送他走…… “但此情此景,臣这一叩,难免显得刻薄。”
裴宥垂下眼,“今日到此为止吧。”
他站起身,仍如进来时那般芝兰玉树。本就坐得离大门极近,此时几步便将门推开,殿外的雪瞬间随风鼓入。 “宥儿!”
谢南栀提着衣裙疾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宥儿,事已至此,你能不能……能不能莫要追究了?他到底是你的……”
“那么多条人命,若能善罢甘休,皇后娘娘也不会出此下策了。”裴宥打断她的话,侧目盯着她,“臣倒是好奇,皇后娘娘一力担下所有罪责,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谢南栀微微一怔,面上的颜色褪去。 裴宥眸光渐深,继而笑了笑。 “臣知道了。”
他的笑意并不及眼底,“皇后娘娘还真是……慷慨大义,舍己为人。”
不再看身侧人一眼,提步就走。 “娘娘……娘娘……”风雪声中,传来婢女的惊呼。 裴宥并没有回头。 答应过温凝的,可到底没忍住,说了最后那么一句话。 他由望归庄出来时便没着裘衣,此刻自然也是孑然一身。他挥手驱散了撑着伞要来给他引路的宫人,独自一人往宫外走。 大雪如絮。 裴宥径直往外走,走过一条条宫道,穿过一道道宫门。 直到发现眼前的路已然有些陌生,他停了下来,攥在身侧的拳头,也松了下来。 也不管那地上的冰雪,靠着宫墙坐下。 这就是他幼时千盼万念的母亲。 原来不是每个母亲都将自己的孩子放在首位。 不是每个母亲都会千方百计地哄自己的孩子欢心。 不是每个母亲都温柔慈惠,善己及人。 裴宥望着漫天的风雪,凉薄地扯了扯唇角。 坐了一会儿,他拉下身侧的香囊,从中取出一颗糖果,剥开糖纸,塞入嘴中。 - 让徒白安排了暗卫去凤仪宫,温凝心中安稳不少。 再被窗外的风雪一吹,整个人彻底冷静下来。 她仔细地回忆盘筛了一番梦中内容,竟然发现……自己好像想通了。 她好像知道谁是幕后之人了。 不是皇后娘娘,不是嘉和帝,又能在府兵卫、京畿营、金吾卫三方安插人手的,朝野之上,只有谢长渊。 如果是谢长渊,皇后娘娘将罪责招揽在自己身上,就说得通了。 不愿谢长渊遭难,或者说,不愿谢氏遭难,便干脆,说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她的自缢似乎也说得通了。 先认罪,再畏罪自尽,裴宥便不会追查下去。即便事后生疑,查到谢长渊头上,她已经为此填过性命了,无论嘉和帝还是裴宥,都会看在她的份上,不过于迁怒。 可谢长渊到底为何做这些事情? 照梦中所示,裴宥是嘉和帝和皇后娘娘的孩子,那不就是他的外孙么? 上辈子谢氏一族,甚至谢氏之下的谢家军,都对裴宥忠心耿耿。 若有仇怨,何至将自己所有全权交付? 若无仇怨,何至如此狠心,将裴宥的亲眷全部杀害? 温凝想了一会儿,觉得头疼,将窗又关上了,让菱兰备了热水泡澡。 一边泡一边仍忍不住想。 上辈子的裴宥,当真相信是皇后娘娘所为吗? 未必。 只是当时他怒上心头,情绪未及反应过来,待到第二日,木已成舟。 所以他在嘉和帝面前,绝口不提皇后娘娘做过的那些事。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信。 那这辈子的裴宥,即便今晚皇后娘娘与他说那些话,他应该也不会信吧。 这辈子王氏夫妇尚在,温府尚在,望归庄损失较小,她又特地去叮嘱过几句,他应该会冷静许多。 她还特地给他挂了皇后娘娘绣的香囊,希望皇后娘娘看到…… 好歹顾念母子之情,不要将话说得太过狠绝吧。 哎。 收拾好自己,温凝到底忍不住,不顾菱兰的阻拦,裹了件裘衣就去门口等裴宥。 其实她一梦醒来,时辰并不晚。 只是本就是冬日,那时的天又沉沉要下雪,夜色就来得格外早。 这会儿她全部收拾好,也才戌时三刻而已。 雪已经下了大半个时辰,她只担心裴宥回来时,会如梦中那般狼狈,还特地拿了一件他的裘衣在手上。 不想裴宥自马车上下来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衣服都换了一身。 这是…… 温凝眼眶一酸,怕她担心特地换过的吗? 裴宥下马车,看到站在寒风中的温凝就一个蹙眉,还未过去,人已经调头走了。 “怎么了?”
裴宥问身侧的徒白。
徒白一脸莫名,他也……不知啊。 裴宥抬步,倒也不急着上前,只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一直到了清辉堂,温凝还皱着一张脸,也不同他说话,他进了门便将他推进浴房。 热水是早就备好的,衣裳也早就准备妥当了,甚至浴桶旁,还放着一盏热茶。 裴宥垂下眼,轻叹一口气。 唇角到底漾出缓和的弧度。 待他整理好出去,温凝趴在茶桌上拨弄灯芯,依旧不搭理她。 “明日便不去望归庄了,早些回来陪你?”他蹲在温凝跟前,仰首抚摸她的头发。
温凝一对眉毛纠结在一起,眼底的水色也不知是刚刚渗出的,还是在门口时溢出的便未消散:“我没有在无理取闹。”裴宥握她的手:“说说?”
温凝抿抿唇:“你是不是特地换过衣裳才回?”
裴宥默了默:“下次动作快一些。”
温凝望着他,见他眉目间略有倦意,声音虽是温柔,却也比平日里低沉许多,到底不忍心再别扭下去。 从矮榻上倾身将他的脖子搂住:“我不是因你回来晚不开心。”
“裴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难过的时候,只会一个人躲起来。”
“裴宥,刚刚你的衣裳是不是都被雪淋得湿透了?为何不想让我知道?”
“裴宥,我们是夫妻,开心的不开心的,你都该同我说,知道吗?”
她不愿裴宥像梦中那般,发生什么事情都独自一人承受。 她希望他能软和一些,懂得示弱一些。 她想要分享他的喜与乐,亦愿意分担他哀与怒。 温凝支起身子,望入裴宥黑色的眼眸:“没关系的裴宥,无论旁人如何,我都陪在你身边。”
裴宥清寂的眼尾,蓦然泛起一抹红。 “温凝,你又勾我。”
起身便将她打横抱起。 诶? 好好的安慰他,怎么就变成勾他了? 温凝自然不会知道,踽踽独行得太久,无论是她虔诚的眼神,还是她温软的话语,都足够让人动情。 裴宥的眼酸得紧,将手上的人放入床帏,俯下身便亲吻她。 她说得对,不管旁人如何,他还有她。 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从前他觉得他上辈子亏欠了她的,才与她纠纠缠缠,心不随己愿。 如今他觉得她大抵是上天予他的恩赐。 若那许多种种,便是为了换一个她,倒也再值当不过。 温凝这些日子早习惯裴宥的亲吻,但他今日到底带了些情绪,还是令她有些喘不过气。 主要是…… 她还有话没说完。 她也就轻轻推了一把。 裴宥止住动作,微喘着松开她。 “裴宥,你听我说。”
温凝还是搂着他的脖子,“我近来……总会做些怪异的梦。”
裴宥眼尾那抹红已经转移到鼻间那一点痣上,垂眸望着眼下盈润的唇。 撇开眼,放开身下的人,倒在枕上,轻捏眉心。 温凝便侧了下身子,继续说:“那些梦叫我心下难安,今夜在宫门口又来不及与你多说,便自作主张,让徒白谴了两名暗卫,去凤仪宫守着了。”
裴宥的呼吸平复了些,床帏间的旖旎亦稍散了些。 但他没问暗卫的事,反倒轻声道:“只是梦?”
“真的是梦,我没骗你。”
温凝怕他不信,支着身子仰起脑袋。
裴宥转而看她,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罢了,我们慢慢来。”温凝:? 他们俩好像说的不是一回事? 但她还是继续道:“裴宥,谴暗卫过去要不要紧?万一他们被发现……” 计较起来,也是不小的罪名。 这次裴宥终于对上她的话:“你该不会以为他们是第一次谴进皇宫?”
温凝:“……” 好吧是她多虑了。 毕竟那些暗卫……那么贵呢! “还有,裴宥……”温凝托着下巴,话到一半又有些犹豫。 她想到裴宥万分不愿挂在身上的那枚香囊,想到上次他说“有的孩子生下来也不受期待”时眉宇间的凉薄。 他对他的身世,是不太愿意提及的吧。 虽然她刚刚才说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要与她说,可谁没有点伤心事呢? 其中到底如何,以后她总会知道。 温凝也就止住了话势。 还有那些梦呢?要不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她以为他会问,那她一定会说。 可他竟然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连她为何谴暗卫去凤仪宫都不问。 难道他这个心思诡谲的人……猜到了? “还有什么?”
久未听到她的下文,裴宥问道。
“你今晚……”才说出几个字,温凝再次顿住。 其实她猜得到今晚发生了和梦中差不多的事情啊。 他的衣裳换了,皇后娘娘绣的香囊也不在了,他神色恹恹,亲吻中带着压抑的阴鸷情绪。 他并不是会为小事烦忧的人。 她又何必去戳着他的心窝子问? 裴宥放下按捏眉心的手,侧目看她,显然在等她后话。 温凝无声叹口气,蹭到他身侧。 “你今晚……”她够着脖子亲了亲他赤红未散的点痣,轻声,“想不想洞房?”(本文首发潇湘书院,请到潇湘书院追看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