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出,两人几年后重逢。台下依然没什么人看戏,因为前院好戏更精彩。焦成的吩咐已经传遍整个詹府,现在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看他在主座上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已经把狐假虎威演到了极致。詹茂祥却从始至终微笑着,不言不语。可酒过三巡,焦成的脸红扑扑的,觉得这个下马威足以震慑詹家的时候,他的人便来报说河堤滑坡,驻兵一半遇险。“什么?”
焦成一下站起来,“遇险怎么会,遇险。”
“之前便和焦大人说了,这阳城河道传说邪门的很,之前派来修河道的御史便折在这,弄得张大人也被牵连,民间都说是得罪了河神。河神要收人呢。这修缮河道只能暂缓,皇上才派我来这边,还没来得急和您说,今年怕是水位也不对,江南落雨不落雪,前些日子水涨了不少。这时间危险的很。焦大人何以如此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现在如何是好啊。”
“你。”
焦成气的瞪了眼拍了桌子,“詹茂祥你胆子太大了。”
“胆子大的不是我,是焦大人,明知道河岸维修,随时都有滑坡的危险,还要派人亲自去驻扎。我的人拦都拦不住。您依仗什么,依仗汝南王的人太多,随便挥霍吗?”
“你竟然敢?”
焦成直接摔了茶杯,詹茂祥却似笑非笑,宴席的气氛彻底僵了,无数今天慕名参加宴会的人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本以为是来攀附,为仕途打基础的,谁能想到,自己这不会是见证了历史吧。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闻到了不同的味道,詹家这是要和汝南王对立了,难道詹家选了朝廷,可不是频频传出皇上病危的消息。詹茂祥那般聪明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汝南王对着干呢?不过不管如何,来的人后悔极了,今日无论如何势必要被牵连,那些原本中立的也逃不过了,只能嫉恨詹家,真是一步好棋,卷进来,不管他选谁都要和他一条船。在座的没人说话焦成气愤的指着詹茂祥,“大人,当真做了选择。明人不说暗话,这时候您的选择可不明智。”
“我如何选择是我詹家的事,用不着焦大人指手画脚。”
“你会后悔的,来人啊。詹茂祥意图谋反,我身为驻军首领,为了朝廷,先收了贼人再上报抄家。”
这话他也就是吓唬吓唬撑撑场面,他手上说是驻军,可汝南王不会傻到真给他一支军队,不过是个名头样子,一个小阳城能放下多少人,他也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想给詹茂祥一个下马威,把人都叫到河岸上,让詹茂祥的人看看。却没想到詹茂祥的人,看人来了便退出去了。争执都没起,也没任何可以抓住的把柄,随即河岸便坍塌,焦成不信这事就这么巧。“焦大人就空口白牙,要定在下的罪。未免太轻巧了吧。”
这却是说的轻巧,可汝南王这些年这样的事没少干,皇上为了自保很多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酿成悲剧无数。焦成不是真要告他谋反,而是在点他,话里有话,暗示他若是想和汝南王作对,下场多惨自己知道。“就算不是要造反,河堤是你主修,朝廷播了多少银子,人才站上,便坍塌,如若是老百姓,那么要酿成多大的错,我看你就是贪污公款,抽调了河堤款项,才造成这般,我要是给皇上写本奏折弹劾,詹茂祥,你别想在阳城好好呆着,真是给脸不要脸。”
却不想詹茂祥四平八稳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抬头盯着面前唱大戏一样的男子,“那这么说,焦大人是不肯放过我,一定要定我个罪了。”
焦成只当他是服软,眯起眼睛,“这就要看詹大人自己了。”
“不如我把这阳城交给焦大人如何?”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焦成也没想到詹茂祥这般好说话,反而不知如何了。他也不是真要阳城,汝南王让他来不过是拉拢詹茂祥,闹成这般他自己也没成想。正不知所措之时。詹茂祥却站起来,拍拍手,“怎么?焦大人不就是这个目的?来我这边这般做派,不就是想告诉我詹某,这阳城是你焦成说了算?”
众人屏住呼吸谁都没说话。“如果我不听话,便是造反,便是失职,这些年这样消失灭门的人家不计其数,你是在暗示我,你今天冤枉我就冤了,杀了我就杀了,无论是汝南王,还是皇上都保不住我?”
焦成心突突了两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话是这么说,可他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未免有些显得焦成太不近人情故意找茬,到时候出了事汝南王怪罪下来。焦成也不是真的傻,一下明白过来,这是詹茂祥故意的。顿时懊悔,他对自己这般怠慢怕是故意的,这样对汝南王来说,是他焦成逼迫的,不是他詹茂祥不识抬举,好厉害的人。焦成一下进退两难刚要说句软话,可詹茂祥没给他任何机会,“那好吧,看来我没得选了。在座的也都看见了,今日焦大人来我府上,无论是朝廷的意思还是汝南王府的意思,我都按例接待,可惜欺人太甚,詹某以礼相待,却遭受这般待遇,如若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各位可要给在下做个见证啊。”
其他人都屏住呼吸,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被拉上贼船想下都下不去的感觉。随后詹茂祥也没给众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挥手。不知道从哪出来无数府兵,把大厅团团围住,并且都是弓箭手,利箭就指着堂中各位达官显贵。焦成这才恍然,原来这货早有准备,怕不是根本没有想要归顺汝南王的意思。难道他真的归到朝廷了?颤抖着手指,“好啊,撕破脸了,敢叫人拿箭指着我。在座的哪一个不是有身份地位的,难不成你是真想造反啊?”
“想造反的另有其人吧,焦大人。”
他又拍拍手,贴身随从带着两人把焦大人的护卫就扔到中间,已经一身伤痕,焦成没想到他早就对自己的人下手了。只见随从在那人身上拿出信物,“上面可是汝南王府的书信,焦大人,您是朝廷派来的,怎么有汝南王的手书。”
“你?”
谁不知道焦成是汝南王的人,可都没明面上说,他还是朝廷命官。皇上自然知晓,只是没定他的罪,到底一切都名不正言不顺,皇上和汝南王这几年谁都不明说,不说透。可詹茂祥这一做派,要放到台面上说话,那就不好看了。“你你你,我的兵是汝南王的人,有书信往来很正常。想拿这对我的人动手,你这是干什么?来你府上喝个酒,连命都要搭在这不成?你这是造反,我是朝廷命官。”
“哦?是吗?朝廷命官。”
站起来绕着焦成上下打量两圈,那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焦成心里紧张,但笃定他不会动手,他是朝廷命官,又是汝南王的人,詹茂祥不会真动手的,可这一刻他看着四周也是怕了,难不成他真的和朝廷连手了?他脑子现在清晰了很多,虽上下牙打颤,可还怒目而视,“既然把话说开了。”
他环视着已经呆若木鸡,一脸吃哑巴亏的大大小小的阳城显贵们。这些人来巴结詹茂祥,来参加这场宴会,不就是想看看詹茂祥到底站哪一边,他们好跟着喝一口粥,既然詹茂祥这么大作用,汝南王又让他来合作,那么,他就干脆把话说开,“詹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我是汝南王的人,大家话说开了,现在朝廷什么样你心知肚明,我一向觉得詹大人是聪明人。”
“聪明人?你料定我除了你们这一边,没有什么别的可站了?”
“不妨告诉你,皇上身体不好,几次病重,只不过没有散出消息而已。”
下面的人顿时窃窃私语,有不少人惊恐的看着焦成,竟然胆大妄为在宴会上说这些话,难道汝南王势在必得了吗?“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是你就不该这个态度。”
“我对您的态度?”
詹茂祥依然在焦成身上的打量,仿佛在看一具死尸,明明年龄差不多,可詹茂祥保养的极好,和焦成那肥肠肚满的样子相比,真是体态有型,乍一看很是朗峰俊逸,他之前在北方居住,母家又是北方人,身材魁梧的很。“正是,詹茂祥你该清楚这么多年你在北地是为了什么?你就算再瞧不上京城詹家,他们也是嫡,你是庶,自古嫡庶有别,你空有一身本事又如何?还不是在北地苦守,这次能回来,汝南王出了很大力,他是赏识你,给你机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詹茂祥突然冷哼一声。“所以呢?”
焦成摸不清他的态度,却觉得对方语气似乎弱了一些,扫着在座的人,“所以,你该清楚,怎么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