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她不知我的身份,我也不知她的身份,是在山中打猎时认识的,后来不是去出使过一次北疆吗,正好遇到了。再后来我就娶了她,这事我报备给皇上过,不过那郡主地位不高也不算联姻,估计这边也没多重视,她给我生了三个大胖儿子,崔阑,听说你一直没娶妻,挑得很,这一点不如我吧,我都有三个儿子了。”
烈豪满眼精光,崔阑为自己私心觉得愧疚,他变了,便以为谁都变了,可此时才发觉,烈豪只是变得更好了,原来卑鄙的只有自己。“烈豪。”
崔阑叫了他一声,这一声,迟了好几年。后者一僵,半晌,“先吃饭,尝尝,吃完饭再说。”
屏退左右,拿着一壶酒给自己斟上,“你喝奶茶,尝尝北疆的特产,我知道你不喝酒。”
却不想崔阑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北疆的酒非常烈,辛辣划过嗓子,烧的崔阑多了几分勇气,“烈豪,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你骂我也好,若不然你杀了我吧,我只求你,放了他。”
烈豪的手垂下来,良久自嘲的笑笑,“你就没别的和我说了吗?”
“我知道我卑鄙,你为我放了一次,已经是大恩大德,我不该奢望再求你一次,甚至惺惺作态想要博你同情。我来之前想了很多可能,唯独。”
“唯独没有想到我还是当初的样子,可崔阑,即便我没变,你也该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损我一人,汝南王还是汝南王,这是我和皇上谈的条件。可如今我若让步了,他不死,便是我们死,对面可还有个金家呢。”
崔阑现在叫他为自己放弃,便是要逼死他。“父亲老了,他几年没有和我通过信,你也知道,我不是对江山没野心,只不过,我当初如果不那么做,崔阑,我觉得对不起咱们年少一起的情义,可如今,你焉知我没有想要征服四海的决心?还是在你眼里,我烈豪是可以被牺牲的,而他烈朝夕,是你誓死要周全的。”
烈豪眼神如刀,崔阑只觉得嗓子发紧,他知道自己卑鄙,可在烈豪嘴里说出来,更无地自容。“都说他烈朝夕命不好,从小体弱多病,接手皇位就是个烂摊子,四处受敌,可我倒觉得他命好得很,总有人护他周全,崔阑你可知道你多残忍,你在割我的心,我几年前想不通,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为何独独对我残忍,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始终选的是他,所以我便可以随时被牺牲,被利用。”
“烈豪,不要说了。”
崔阑一把拿过酒直接灌进去,烈豪打掉他手里的酒壶落地。“这烈酒会喝死人的。”
“就叫我死了好了。”
“你就那么稀罕他?那我算什么?江山你叫我让我就让了,你可知当初我心甘情愿,是因为不想你怨恨于我。所以官道上你送我,我在想着,也许这一别,在你心里我烈豪始终是被你惦念着的,可是些年,我给你写了多少封信,送了多少东西,你可有一次回我。”
“烈豪。”
“我知道你要避嫌,朝廷上对你的风言风语太多了,你要为烈朝夕周全上下,要独善其身。可我想过多少次把酒言欢的重逢,没想到是你又一次来割我的心。崔阑,你口口声声江山社稷,保家卫国,我明明也姓烈,你怎么就不明白,还是说你私心里所有的大义凌然不过是为了那个人的借口。”
字字珠心。烈豪撕破了所有伪装起来的坚持,一把抽过佩剑指着他,双眼通红,像是到了极致,“你就没想过,你这般对我,我也是血肉之躯,我就不会难过,不会恨吗?”
崔阑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进来,烈豪的人也冲进来,瞬间兵戎相见。烈豪却疯了一样吼着,“谁叫你们进来的,出去。”
“可是主子。”
“我叫你们都出去。”
两方的人拿着剑指着彼此,退出帐子。崔阑眼泪落下,“你若杀了我解气,就杀了吧,我不求你放过玄周,只求你放过他可以吗。”
这话比利剑还伤人,烈豪一把剑插在帐中柱子上,回头满面泪痕。“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一把掐住崔阑脖子,“你非要这么对我吗?你就不怕我抓你当人质威胁烈朝夕,我倒要看看你这样对他,他会怎样对你,你们若是如此护着彼此,那就受尽苦头下十八层地狱吧。”
可这一晃,崔阑的袖子里掉出一把短剑。他眼中一惊,烈豪却一把推开他,那把匕首长的短剑,刀柄上刻着一个烈字,自体歪歪扭扭,烈豪摸着那熟悉的字迹,这是小时候他送给崔阑的,崔阑小时候还没习武身子骨弱,他们去山上玩,差点被野狗咬住,是烈豪挥短剑解决了野狗,索性就把剑柄上刻了字送给他,“崔阑,你要一直带在身边,我不在的时候,就由它来保护你,你勇敢一点,不要怕,有我这把神器在,谁也伤不了你。”
“我不要,你保护我就好了,我为什么要带这种匕首。”
“这不是匕首,是短剑,你真是不识货的土老帽。”
可这把短剑在十三四岁崔阑认识烈朝夕后,就不带在身上了,烈朝夕是皇子,和他亲近之人身上不能带兵器,烈豪曾赌气质问他,他总有理由,本以为这把短剑早就扔了。今天是特意带上的吧,毕竟皇宫里不允许带兵器。他带这个是干什么博他的同情,还是?烈豪抬头看他表情,心狠狠的沉了下去,“你带它,是来杀我的吧。若我不答应,就杀了我。”
“我是用来自尽的。”
“自尽?你死了,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他一把将短剑扔在地上,抽出长剑朝着剑柄一挥,火花闪电,短剑只带豁口,刀柄却是四分五裂。“不要。”
“崔阑,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