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连这个三岁小孩都能答出来的问题都不识得，岂非是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么？”

“哎……”吴佑连忙摆了摆手道，“知道就是知道，阿兄又何必如此自谦。”

吴佑捻着自己的胡须。回忆起方才自己说话讲古的那一幕，情不自禁地就想到了那时自己即将要说的话，立刻便被那小小个的急性子尤今给打断了，不免觉得有些遗憾。想到这里，吴佑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说到这里是想顿上一顿，好给在场众人一个自行品味那飞来一锏的救命场景，算是让听众自行‘暖个场子’。等到这气氛差不多了的时候我在将手上的这些木头拼个披挂齐整、高大伟岸的秦将军来，在顺势念上两句定场诗。借此便可将将军当年叱咤江湖的侠号亮将出来。那场面嘿！想想都觉得痛快！”

说到最后，吴佑直接一拍大腿。但就在下一个瞬间，吴佑的整张脸就快乐下来，什么豪情、什么壮志，一时间通通都从吴佑的脸上消失无形。“然而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枉我将这些听众的反应都大致预想了一遍，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名叫后生虽然胆气远比他的身段要大。可偏生这耐心却长得和他的体型如出一辙，这下倒好，我原本精心设计过的精彩之处竟然就这么生生被他给搅和黄了！”

“呵呵。”

秦坚闻言咧着嘴笑了两声，只是他这嘶哑破败的声音委实是太过刺耳了些，听起来可真是让人觉好生难受。若不是就站在跟前的吴佑，看见了秦坚脸上那确确实实浮现出来的笑容，仅凭着刺耳的声音，他还真想象不出来这居然是笑声。“人生不如意之事总是会有的。再说了，即便是贵为当今天子那也有各种困扰，既如此，我等这些寻常百姓又怎敢奢求事事称心如意呢？”

不得不说，这秦坚的声音虽然不怎么悦耳，但他说的这一番话倒还是中听的，比如吴佑就从这番话中品味出了几分禅意出来。虽然此时的禅宗还未迎来真正的兴盛，但自达摩祖师东来传法之后也已经在东土传承了百余年。而吴佑所从事的“说话”行当虽比不上那些要参加科考举士的读书人那般精深，但要想将一个故事说好，还要让听众喜欢，那见多识广、舌灿莲花总是需要的。所以对于禅宗的一些事情，吴佑多少也算是有些了解。想到这里，吴佑忽然想到面前这位比他年纪还要大的老兄身上也是有武艺的，这不由得使他想到了禅宗初祖一苇渡江、闭关苦修创下七十二门绝技之事了。当即笑了笑道：“不想阿兄你竟还是个懂禅之人，那可当真是能文能武啊！”

“哎……愚兄我虽然比贤弟多活了几岁，但说来惭愧，即便是首级大小的字都堆在我面前让我挑认识的看。恐怕我也挑不出几担来，我又如何能跟禅宗的那些个法师智者相提并论，贤弟这哈可真是羞煞老夫了！”

吴佑的这一番恭维当即就让秦坚老脸一红。一双手当即就松开了拐杖连连摆动，算是否定了吴佑的说辞。幸亏那根拐杖在脱离了秦坚的握持之后直接就顺势倚靠在了秦坚身上，没有彻底倒下去。否则以秦坚现在这老腰，恐怕是很难弯下去将这拐杖拾起来了。不过虽然吴佑的这一番说辞让秦坚老脸一红，但他却并没有尴尬太久便立马将脸一变，直接一脸郑重地对吴佑说道：“敢问贤弟，你这接下来的故事，却是如何啊？”

秦坚此话一出，吴佑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只见他有些紧张地问道：“秦老哥可是要瞧我的话本么？”

所谓的话本便是“说话之本”，也就是每一个说话人们为自己的讲演，事先准备好的底稿。对于一个优秀的说话人来说，出彩的讲演技巧固然重要，但其说的内容之精彩程度同样也是成功的关键。对于每一位说话人来说，这话本那可真是他们的半条命。可现在，这秦坚话里话外都像透露出要观瞧一下吴佑的话本的意思，这在吴佑看来，就像是要将他自己的心剖讲出来给秦坚看一样，这如何能不让他变了脸色？“哈哈，贤弟多虑了！”

一看吴佑的表情忽然变得如此紧张，秦坚立马就明白定是这位说话人误会了。想到这里，秦坚赶紧开口解释道：“贤弟啊，我不过是一个外行的路人，平日里对说话最多也不过就是瞧瞧热闹、解解闷罢了，如何要贪那凝聚了兄弟你的心血的话本呢？”

“那老哥你突然说这样的话是在作甚？”

吴佑的声音多少恢复了镇定，但他心中的担忧却依旧没有无安全消除。眼见吴佑如此，秦坚无奈，只能继续解释道：“我无非就是想知道这接下来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罢了，烦请兄弟看着老哥哥我这张老脸发份上，就提前告知于我罢！”

“原来老哥你是为了这个啊……”望着秦坚那张十分严肃的脸，又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吴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没想到这老哥喋喋不休了这么久，竟然就是为了问我之后要将的故事!吴佑觉得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被自己给呛死。过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吐气开声道：“我说老哥啊，这天下诸行当行行有行规，对于我等说书演古的人来说，这话本上记载的故事那可就是我的半条命啊！这天底下又有谁不惜命啊，难道老哥你还见过有谁，恨不得把自己的命两天当作常人一天过的？老哥若是真想听，那还请明日再来罢！”

“呵呵，老弟想必是误会秦某了。”

眼看着这吴佑一脸商人似的精打细算，秦坚当场笑出了声。于是他赶紧解释道：“兄弟倒也不比将那一套把戏全然演绎出来，我只是想知道知道，接下来的大致走向就好，也不必有多详细，随便说那么一两句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