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皮洛士有些尴尬地拉过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伤处,“我这不是有伤么!再者说了,此地不管怎么看那可都是我自己的住处,我就是在这里当场效法‘竹林七贤’那又有何不可呢?”
“你……‘近朱赤,近墨黑’,古人诚不我欺!”
“啊这……”皮洛士顿时无语,“怎么看我都是最不该被骂的那个倒霉蛋罢……”皮洛士抬起头来看了看满脸怒容的裴度,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大笑不止的林炎,忽然开口说道:“我说,这分明是你二人在斗嘴,怎么没来由就要把我给牵扯进来了!”
就在裴度想着说些什么反驳一下皮洛士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通报声。“皮少郎君,”听声音是侯宅的一个下人,“林待诏和裴协律在么?宫里头的贵人来了。”
“嗯……”不久前还互相拌嘴的二人此刻却是很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严重看到了疑惑。“你……此话当真?”
林炎直视着负责传令的小宦官的双眼,语气平淡地说着。虽然林炎此刻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淡,但这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点都不平淡。站在一旁的裴度此刻正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林炎。老实说,在与林炎一同从这个小宦官说的话里得知了这一个消息的瞬间,裴度自己也很是震惊。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炎的反应竟然会如此之大。原本,林炎给裴度的初印象就是一个笑面瘫。这个货早先的时候那可真是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人处何时那脸上都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当然了,诚信而论,林炎长的其实并不难看,甚至还可以称得上一声“俊美”,再配上他那玄门羽士独有的飘逸出尘气质,怎么看他都是一丰神俊秀的翩翩少郎君。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笑容按理说应当如同沐雨春风一般令人觉得和煦温暖,惹人迷醉。但若是这人一直都挂着同样的笑容,不带丝毫的改变的话,看得久了便多少会觉得有些假,甚至还会觉得有些瘆得慌。虽然朝堂之上多的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下是很容易就让人养成了脸上波澜不惊,只在肚子里做文章这样的习惯。可这些心有城府的,大多都是长髯及胸腹的“老狐狸”。林炎一个未及加冠的少年郎竟然也整日这般戴着“假面”示人,看起来虽然是温文尔雅,但总是让人觉得此人浑身上下都全然不见半点属于少年郎的蓬勃朝气。更何况林炎若是一向表里如一倒也还罢了,可问题在于这人偏生又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朝堂之上上的众人总是会听见他在圣上的驾前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甚至还阴阳怪气……从声音上听,众人总是会觉得林炎就是个油腔滑调的泼皮无赖,可等到他们抬头往林炎的脸上看去的时候。却又会看见一张面带和煦微笑的俊朗面容,这种因为“音画不同步”甚至表里不如一而产生的错位感……久而久之,旁人会对林炎的笑容产生什么想法裴度不知道,但他却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对林炎的微笑产生了怎样的想法。在裴度看来,那段时间的林炎真的是很欠揍。毕竟如果只是那些寻常的陌生人或者是那些只是泛泛之交的普通人而言,用虚伪的客套来代替真情实感的话语早就说众人的共识。因此倒也不至于说有多么的反感,反正众人都只是萍水相逢,又何须当真与你推心置腹?可裴度却是天天都要和林炎一同进宫,在出宫回家的路上又总是会免不了的与林炎同行,这就让裴度觉得林炎的笑容显得愈发虚伪。也愈发让裴度心生厌恶。有好几次,若果不是裴度自幼以来所耳濡目染的家风塑造了他的行为习惯,他早就提起拳头或者飞起一脚打在林炎那张满是笑容的脸上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炎脸上的笑容开始出现了些许的变化。虽然如今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以微笑为主。但总的来说,他如今也可以让自己的表情随着自己的心情,至少是他表露出来的心情,而发生起伏变化了。后来,林炎才对裴度说,这是他的恩师传授于他的一门自保神通。只不过早起的时候他的功力还不足以让自己的表情可以随意变化而毫无破绽。同时一直绷着一张脸又显得太过“开门见山”,因此他的恩师才训练他用笑脸来示人。如今的林炎虽然依旧达不到“悲欢离合无关内心”的地步,但至少如今的他是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脸上永远只有一个表情了。可是今天的林炎,着实是让裴度感到了惊讶。要知道,无论是以前的林炎还是之后的林炎,他的脸上永远都不会没有任何表情的。可是眼下……林炎的脸上是真的不见一丝一毫的表情。总之,就在裴度那已经被名为“震惊”的情绪挤满了的双眸当中,林炎正面无表情地用着最平淡的语气。对着那个前来传递圣天子口谕的小宦官说道:“这位……内侍官,不知你可否将圣上的口谕再好生与我说上一遍?”
平淡的语气之中,却蕴含着如刀锋一般凌冽的锋芒,随着林炎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一起朝着小宦官袭来。这个小宦官当场就被吓住了。他即便是从八岁净身进宫之后算起,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在宫里头呆了五年。这五年的时间虽然乍一听起来给人的感觉的确是很长,可实际上他今年也不过才只有十三岁罢了。更何况,他在宫中的生活又怎么能和林炎的经历相比呢?在林炎的面前,他只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宦官罢了。要知道,林炎虽然不是什么大魔头,但他也算得上是曾经亲眼目睹过生死刹那的人了。更何况凭他如今这结丹期的内劲修为。即便是许多久经战阵、杀伐果决的名将、宿将也难以抵挡。随着林炎的追问,这个小宦官已经是被吓得两股战战、双膝发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