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赶回了家的京兆尹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可是依旧还呆在靖安坊中的皮洛士与葛德文两个人却是一夜未眠。皮洛士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扭头对一旁的葛德文说：“虽然过年疯玩是常有的事情，但像你我两个人这样玩也没玩好，歇也没歇好的，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不是奇怪……”同样也黑着眼圈的葛德文满嘴酒气地说道，“我看咱们两个那可真是吃大亏了！”

话说到这里，葛德文忽然停了下来打了一个酒嗝：“爷爷的，等老林回来，我是真的要问问他这究竟是发生甚么事情了！”

忽然间，葛德文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随后他扭过头来看向皮洛士道：“你说，老林这厮莫不是进宫去和皇帝赌钱却把这皇帝给赢急眼了，结果就硬是被强留在宫中留到了现在吧？”

“啊……这……”皮洛士回忆起自己印象中的皇帝陛下，“可我觉得皇帝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嘿！”

葛德文忽然直接就往地上躺去，“我可不管，总之这老林敢让你我二人干等他整整一个晚上，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如何向你我二人交代！”

“我说老葛，咱做人可得讲讲良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充满了疲惫的声音从庭院里头传了进来。“老林！”

原本已经躺在地上的葛德文闻言便“腾”地一下从地面上坐了起来。房间的门帘一下子被掀了开来，一身疲倦的林炎带着门外头的风雪一步一晃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后直接就往火盆旁边一坐。“老葛……”林炎用一种颇为幽怨的眼神盯着葛德文，“我藏了这么久的美酒都被你给吃干抹净了，你居然还说你亏了？这话听着多少就有些离谱！”

“啊……嗐……那甚么……”葛德文顿时有了一种被人当场拿住人赃俱获的感觉。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听起来迷迷糊糊的声音从三人的旁边响了起来：“我错过了甚么好事情了？”

这是大夯的声音，原来是林炎坐下的动静太大，把原本还在酣睡当中的大夯给吵醒了。毕竟林炎进门的时候身上还穿着自外头穿进来的厚重的裘衣，这一身行头原本就足够重了。更何况此刻那上头还沾满了大雪，此刻被屋内的火一烘烤，身上的大雪可就全都融化成了水了。如此一来，林炎身上这本就够重的行头自然而然地也就变得更重了。结果林炎往地上重重一坐，当场就把大夯从睡梦当中惊醒。大夯睁开了他那一双惺忪的睡眼，结果却发现此前一直不见回来的林炎此刻正裹着一身湿透了的皮裘坐在火盆旁边一脸不高兴地烤着火。“师弟，你这究竟是进宫干甚么去了，怎么到眼下才回来？”

大夯的这一句话，彻底把众人的注意力从逐渐跑偏了的路途上又拉了回来。直接方才正被林炎怼得哑口无言的葛德文，也是赶紧趁热打铁地问道：“是啊是啊，林兄弟，你这总该跟我等兄弟几人说说你进了宫之后到底都见到了怎样的情形，又在宫里头干了些甚么事情罢？”

“嗐！”

林炎听到这样的话之后，先是一脸烦躁地挥了挥手。“老葛你是最爱去那酒肆里头逍遥快活的，想必你也知道那京兆尹的护卫焦燧平日里在酒肆里头说的话罢？”

“知道啊，不就是说这宫里头最近一直都在上着早朝，连过年的当天都没听么？”

葛德文先是点了点头，但是旋即他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脸色大变。“甚么？”

一旁的皮洛士在听到了林炎的话之后也跟着变了脸色，“原来宫里头这些日子是真的在上早朝啊？”

“是！”

林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旁的大夯倒是来了兴致，原本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他顿时瞪大了他的眼睛。“不是，这皇帝老儿也太不近人情了罢？这可是过年啊！”

“嗐！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炎被大夯喊出来的这一嗓子给折腾得有些难受，“止是说最近的京城不太平！”

“不太平……”皮洛士若有所思得眨了眨眼，“可是与之前发生在京城里头的那桩命案有关？”

“差不多罢……”林炎很是疲惫的伸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但是最终揪出来的事情可远比几桩命案严重。”

这句话一出来，皮洛士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毕竟他好歹也算是军中的人，而且还是侯将军的亲卫，所以也多多少少会对整个大唐当下的局势有些了解。“可是突厥的狼骑又来寇边了？”

“老皮你可真不愧是军阵教习啊，这样的事情可真是一猜一个准！”

林炎咧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

这一下子，连一旁的大夯和葛德文都意识到不对劲了。毕竟这么久以来，“笑”这种表情对于林炎来说应该是最为拿手的表情了。毕竟在他初来京城的时候，脸上甚至也就只有“笑”这一种表情。可是现在，这个最会笑的人居然露出了这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这……”林炎眨了眨眼睛，“我止是在为一个叫焦燧的护卫感到一丝丝不值当。”

“焦燧？”

葛德文登时来了兴致，“可是那个京兆尹府的护卫么？”

“是啊……”林炎费劲千辛万苦地扯下了自己裹在外头的皮裘，“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他怎么了？”

葛德文问道。“没了。”

“没了？”

“死了。”

葛德文在听到了这个确切的消息之后忍不住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是怎么死的？”

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的林炎先是张嘴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这人明明站在这样一个十分棘手的位置上，每日里要接触多少的消息，可他偏生又是个大嘴巴！”

“所以皇帝让他闭嘴了么？”

葛德文低沉的嗓音打断了林炎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