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府里的灯笼随微风摇摆，地上的影子也飘然不定。云陌的呼吸声一直很轻，此时他紧紧抱着我，倒是能感觉得到有鼻息自脸颊处拂过，夹杂着淡淡的酒香。这样的感觉很安心。我便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云陌……”“嗯？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叫叫你。”

又过一会儿，风声大了些，灯笼里的烛火开始闪烁。云陌把我抱得更紧了。“云陌……”“我在。”

“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司南说的是真的吗？你以前真的不爱说话？”

他沉吟片刻：“嗯。现在也不爱说话。”

“骗人，你在我面前话明明很多！”

他笑起来：“因为那是你啊。”

“切，才不信你的鬼话……”我把头扭向别处，偷偷笑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信以为真的他道，“好了好了，我就信你一次！”

他这才舒展眉头，起身把我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抱回了房。月下树影斑驳，玉宇琼楼、影影绰绰。两侧华灯绵延而去，消失于云烟尽处。回廊处，风声渐盛。我被他抱着，睡意渐浓，模模糊糊中只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了唇上。睁开眼，便见云陌撑着头一动不动地看我。我一把抱住了他，他也顺势搂进了我。不知过了多久，云陌似乎已经睡着了，我却睡意全无。盯着他长长的睫毛，极为小声的唤他：“云陌？”

他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不知是意识清醒还是潜意识的回应。我心里开始打鼓，越发小声的说：“我……我想……我想要个孩子……”怀抱里的人睁开了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便开始疯狂地亲吻。酒香扑面而来，留在寸寸肌肤之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道：“你，你在干嘛？”

“不是夫人说想要个孩子么？”

“是，是我说的，可可可是……现在就……”“就是现在。”

“……”窗外风声阵阵，枝头灯影重重。月光照进窗内，馥郁满室海棠。……次日，素画和司南来道别，并相约三日之后再去司音那里拜访。临走时，素画把我叫到一旁，神秘兮兮地问：“好久都没见到月兰仙子，莫非你们摒弃前嫌？”

“咳……我也奇怪，自打我成婚当日她闹过以后，就再也没捣过乱……可能是她想开了吧。”

素画点头：“也是。毕竟你和司命星君如此恩爱，她定然明白自己是拆散不了你们的~”她扬了扬眉，揶揄般看了我一眼，便回到了司南身边。司南好奇道：“你们两个人躲着我们说了什么？”

素画摇了摇食指：“这是女人的秘密。”

说着看向我，我点点头。司南无奈地笑了笑，向我们告别，和素画捻诀回了蓬莱。三日后，我们如约去了司音府。司音府的布置和人界的青司堂有些相似，院落的中间设置了一方水池，池中种满荷花。仙界的植物比人界大上许多，远远望去，亭亭如盖的荷叶铺满了整个水面，翠色如织。红酥绿叶，满院荷风。府里人烟稀冷，连个引路之人也没有，又加之仙界四处云烟弥漫，更添了几分萧索。我们几个找遍了整个府邸也没看见司音的影子，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小仙拦住了询问，结果问出的答案竟是他朝着仙界西南侧飞去了。而仙界的西南侧本就是仙界最冷落之处，那里唯一的构筑物，便是——噬灵渊！他果真想不开了么？难道回来就是一心寻死？莫非是因为愿芜？可是云陌告诉过我，天后不会让愿芜这么容易就去死，她要经历过人世大苦大悲之后才能灰飞烟灭。她的死期要在司音历劫回来许久才到。那司音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想不开？云陌大约也看出了我的不安，宽慰道：“只是猜测，司音未必会死。”

我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心中却还是惴惴。然而事实证明，云陌的话是对的。司音确实没死，他只是站在噬灵渊的边上“思考人生”。看到他平安，我真是又喜又气，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噬灵渊里，直接死了算了，免得做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缓了口气，司南折扇一挥，幽幽地开了口：“得了，我们白忙活了，我们司音大仙人安然无恙。”

司音面色似是有愧，却还是不咸不淡道：“让你们忧心了。”

来到仙界后我的暴脾气有所收敛，但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臭扁他一顿。司南和云陌一听他这话也变了脸色。司南合上折扇：“我说司音，你是故意气我们呢？什么事不能同我们兄弟商量，非要一个人憋着？”

我附和道：“就是！你现在就和云陌以前一个样，简直就像个闷葫芦！有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啊，若是因为愿芜，我们也……”“雪儿……”素画拉着我摇了摇头，然后一如既往温柔地对司音道，“大家都在担心你，倘若你不想说，便不必说。只要你平安无恙，我们便安心了。”

司音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谢谢。我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他这不配合的态度着实让我们无奈，云陌紧了紧揽着我的手道：“走吧。”

我点头。司南和素画也叹着气离开。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下，问他：“你既然这么痛恨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要回来？直接一死了之不是更好？”

“我说过，死多简单，难的是活着，背负着死去之人的仇恨，活着。”

我一时无言，他们的表情也很复杂。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连告别也是相当有默契的死气沉沉。很快到了夜里，月色隐隐，星汉灿烂。远处灯火悠悠，四周寂静。我翻来覆去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云陌一把钳住我，问道：“怎么了？睡不着么？还为司音的事？”

“嗯。这也太奇怪了！”

“你是说愿芜？”

我一怔：“你也看出来了？”

“嗯。不过明天还是要去天机阁确认一下。”

我转过身也抱住他：“我陪你一起去。”

“好。”

我和云陌对司音的事最为熟悉，虽然天书上写了“食人血骨，唯次任堂主可止”，但究竟如何止，还是要看实际情况，而实际发生的事最终也会作为命格的细节自行出现在天书上。愿芜和司音之间的恩怨纠葛，只待明日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