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话一点都不假。我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朝着晨光不怎么灵活的伸了个懒腰,顺带向枫眠问了个好,笑容还没还没在脸上搁热乎,一抬眼就看见头顶那朵明晃晃的云彩上,月兰悠闲地晃着腿,略带着鄙夷、不屑、得意……甚至怜悯地看着我……这世上就是会有这么一群人,不动手、不动口,只用一个白眼就能活活膈应死人。封面也察觉得到了她的气息,看着头顶不大不小的那片云陷入沉思。我猜他和我想的一样,这非烟阁虽然是我的地盘,但是月兰严格算起来并未“踏足”半步,也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我自从有身孕以来,脾气越发暴躁,连小七也经常抱着手啧啧感慨:“夫人,我觉得你越来越有初来仙界时横行霸道的风采了!”
在接触到我“刷刷”眼刀之后,识趣地闭上了嘴,躲到了枫眠之后。就比如现在,虽然我也不是很明白这几年一直闭门不出的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非烟阁上空,还是以这种睥睨的姿态……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是来碍我眼的。我也确实被她碍到了。确切的说,是被她这种带有浓烈怜悯与讽刺的眼神给碍到了。我捂着肚子“哎呦”一声。枫眠连忙前来扶我,我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嗷嗷直叫:“孩子……孩子……”“夫人怎么了?孩子怎么了?”
枫眠没见过这阵仗,有些傻了眼。我抿了抿嘴:“没事没事,别慌……我猜他感觉到了不祥之气,只要去走不祥之气的来源,应该就没事了。”
枫眠立时明白了我的意思,嘴角不由得一抽。瞟了一眼云上的月兰,刚想行动,月兰却先一步坐起,驾云朝着西院的方向离去。我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家伙是纯粹来耀武扬威的。可这究竟耀的哪门子武、扬的哪门子威呢?短的不说,就说之前因为长倾一事,她行事作风突然一变,冷不丁对我来了句“你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结果害我白白提心吊胆一年多,结果云陌不仅安然无恙,我还有了他的骨肉。我算看出来了,这个月兰从一开始就憋着一肚子坏水,想方设法不让我好过。我之前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错怪了她,觉得她有难言之隐,现在我为我的圣母心肠深深忏悔。我有罪。我不该把“性本善”三个字和这样一个鸟人放在一起。枫眠怔了一会,挠了挠头,一回身恰好和端着一盘葡萄走来的小七装了个满怀。枫眠还在愣,小七早已絮叨上:“刚才飞走的是月兰仙子吧?你看我才离开了一会就出事,枫眠,你就不能长点心吗?”
我顺势接过小七手里的葡萄,坐在椅子上一面剥一面看着枫眠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七,一言不发。当然更可能是因为他一根筋,不会和人争论。小七背着手:“你看我干嘛?你看我也要说!”
宽大的黑袍黑帽半掩之下,枫眠的一边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我塞了个葡萄,附和道:“就是就是。”
枫眠的另一边嘴角也抽动了一下。小七继续道:“你自己说,主人让你好好保护夫人,可眼瞧着人家都欺负到夫人头顶上来了,你还无动于衷,是不是失职?是不是得让我来提点?”
小七这话没错,月兰这次的确是欺负到我“头顶上”来了。但他同时也提醒了我一个非常重要但差点被我忽视的问题,月兰每次主动来找我都没安什么好心,不是诬陷就是亲自动手,这次却只是在云彩上远远地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为什么说是“下马威”呢……因为她的眼神中,那种难以隐藏的怜悯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而她则是观赏我表演的观众。这样的想法让我很惶然,连口中的葡萄也觉得索然无味。都说母子连心,我心情不悦,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开始折腾起来。我痛得忍不住闷哼一声,小七和枫眠这才从口水大战中抽身回来,小七脸色骤然苍白。以往我也疼过,可今时不同往日,我见了月兰这号人物,上次见月兰回来便性情大变乱摔东西,这次他们不得不慎重了。枫眠当机立断:“我去找星君。你看着。”
“快去快回!”
小七听了片刻,补充道,“记得告诉星……”枫眠早已没了影,小七无力的说完后面的话。“……君月兰仙子的事……”我觉得我可能要早产了,毕竟这孩子是一个女魔头和石头修成的仙的结晶,在肚子里就能听懂他父亲的话,定然惠于常人,想早点见见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母亲一代魔头来了仙界处处受那月兰鸟人的气,说不定我这乖孩儿是想早点出来为他母亲打抱不平呢!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不那么痛了,甚至还觉得有点欢喜。可是小七不相信我的鬼话,他只知道我或者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差池对他的主人来说都是一件天崩地裂的打击。所以他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明明擦着我额上的冷汗,自己的冷汗竟比我还多,口中着了魔一样念叨着:“夫人,你在坚持一会,主人马上就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这话不假,我刚躺床上没一会,云陌和枫眠就出现在了床前。云陌一个健步过来,握起我的手抵在脸上,睫毛一颤就有了一层水雾,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伸出手覆在我的肚子上,我能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暖流输进身体里,那是云陌的灵力。肚子的疼痛缓和了大半,我笑起来:“这熊孩子,还是听他父亲的话啊!真是偏……”真是偏心!可话说到一半,云陌便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睫上的水雾触在脸上有微微凉意。饶我一向没羞没臊,可硬着头皮大庭广众之下亲吻还是从而根红到了头顶。云陌似乎察觉到,抬起头,一行人立时要么“专心致志”地看着墙上挂满的画,要么抬头看房顶的柱子,极力证明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云陌脸上的惊慌失措已没了大半,一本正经的问:“夫人,有何不妥么?”
我看了看屋内之人看画、看房梁一个个“心无旁骛”的模样,咬牙道:“没有。”
“那继续?”
“继续!”
是日,晴空排云,盛花缀满枝头。清风尚未动,花香自来。甚美风景,甚好年华。